妹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北川,也时常会去看望顾爷爷。那天兄妹两人照常打电话互报平安,妹妹告诉他,顾爷爷的孙子回来了,不过快死了。顾爷爷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她很担心顾爷爷会受不住这个打击。

挂完妹妹的电话,袁山知道,他该回国了,到了他报答顾爷爷对他们兄妹两个多年如一日的照顾的时候了。

后来经过两年的相处,他已经完全了解了顾航是什么样的性格,再难过的关卡,甚至是鬼门关,他都咬着牙过来了。

所以看着顾航因为一处小小的骨折而彻底崩溃,在他面前泣不成声,是袁山猝不及防的。

袁山知道,他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哭泣,而是对自己未来人生的何去何从感到茫然,为自己不得不放下自己所热爱的信仰而忧伤,更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人,这个人支撑着他一路坚持到了现在,但是他现在突然发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远离那个人,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顾航哭过之后,人就冷静了下来。

白晞已经接受了他的死亡,他再以如今这副躯壳出现在她的面前,短时间内,他们的感情能够支撑他们无惧一切困难,继续携手走下去。

但当轰轰烈烈归于平静之后呢,生活在于平淡的点滴,他现在虚弱的甚至需要有人随时随地的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然后呢?他就因为这个原因困住白晞吗?让她放弃自己的未来,人生,抱负,一直留在他身边做一个护工吗?

还要时不时的担惊受怕,担心不知道他哪一天就会因为什么莫名奇妙的并发症一命呜呼了。

顾航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和白晞真的,真的,再无可能了。

从新加坡回来后,袁山和顾航的关系真正的拉近了。

对于袁山来说,顾航不再只是顾爷爷的小孙子,也是他需要照顾的弟弟,对于顾航来说,袁山也不再只是他的医生,而是帮助他的哥哥。

一直以来,他不断努力的扩展自己的羽翼,成为一个强者,想要保护所有的人,而在袁山面前,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一身病痛的年轻人,没有了在夏城的风起云涌,他不再是卧底警察顾航,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迷茫的年轻人。

不过,虽然当时顾航万念俱灰的告诉袁山,自己和那个叫白晞的女孩再无任何可能了。

但这一点都没妨碍这小子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动不动就跑去新加坡,一想到这,袁山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回国待了半年,顾航恢复好了,又飞去了新加坡。这次他不再想着如何制造惊喜出现在白晞的面前了,而是每天默默的关注她,跟着她的脚步,看看她的生活。

袁山作为他的随行医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担心顾航的身体不能适应那里炎热的气候,比顾航自己还要操心。

在那待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就回国了。

顾航从新加坡回来后,就开始和袁山一起做公益了。

那时候顾爷爷对顾航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只要他还活着,其余的,不管他愿意做什么,顾爷爷一概不过问。

顾航的爸爸给他留下了相当可观的产业,足以支撑他像散财童子一样,把他的钞票如同雪花般洒向各个需要它们的角落。用他自己的话说,反正他也不可能成家,更不可能有后代了,这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如趁着他还能动弹的时候,把他们都用到有点意义的地方去。

袁山也曾问过顾航一个非常世俗的问题,你的心爱之人,虽然拿了全额奖学金,但还在新加坡苦哈哈的勤工俭学,你就没想过送点钱去给她吗?

他记得顾航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说他不了解白晞,白晞看着柔柔弱弱的,但实则非常要强,任何打击都压不倒她。当年她的爸爸躺在ICU里危在旦夕,她宁可卖掉家中唯一的住房,也不肯接受顾航的资助。现在送钱过去,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助益,只会让白晞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躲着她这个事实。而且顾航已经想好了,等哪一天,他没有挺过去,他留下的资产就一分为二,一份继续由袁山替他做公益,另一份则全部赠与给白晞。

话说得是这样的悲切,仿佛自己已经没几天活头了。但实际上,在出院后的第一第二个年头里,他一直往返于国内和新加坡,去那住上一段时间,看看她,再回来忙忙自己的公益事业,倒是忙忙碌碌的像个正经的商业精英一样。

等一回来,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和他唠叨各种白晞的近况,什么她在学校又拿奖啦,她参加什么竞赛啦!语气里骄傲的好像那些奖都是他拿的一样,也不管袁山到底有没有兴趣听。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了两年,直到两年前他的病情又开始恶化,时不时就要出入医院,有好几次甚至差点没能挺过去,他才不得不停止了出国。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回来了

今年顾航的身体情况总算好了点,于是他和袁山两个人花在工作上的时间也更多了。

山区的医疗条件本就简陋,看病一直是个难题,更不用说是专门针对孩子的了。城里的孩子最普通的定期成长体检,在山区也是个大难事。

顾航和袁山一直在考虑,有什么办法组建一支医疗团队,在各个山区之间流动,专事儿童的常规体检以及基础的日常保健呢?

这时正好袁山之前的公益团队想找投资人,于是双方一拍即和,连着崖山在内一共先办三个试点,准备实验这样的模式是否有效可行,再考虑后续的推广方案。

四年前崖山村希望小学的翻新重建就是顾航赞助的,当时小学新址落成的时候,袁山还带着顾航来过这里。

这里的气候宜居,于是今年顾航出院后,袁山建议顾航干脆来崖山小住一段时间,一方面有助于他调养身体,另一方面也可以实地查看公益项目的实施成果。

没想到国内那么大,崖山这么偏远,他们还能在这里遇上顾航心心念念的,一直以为还留在新加坡施展人生抱负的白晞。

袁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但感叹归感叹,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打工人,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首要的。除了头痛在这里遇见白晞之后顾航因为淋雨哮喘复发,增加了他的工作,其余的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袁山左手拿着针灸工具,右手夹着一筐子的药,敲了敲顾航的房门,不等里边有反应,就直接推门进去。

看都没看房间里的情形,一边进门一边交代顾航,“我跟你说啊!今早我和张医生联系过了,他说你这种又是淋雨,又是着凉的严重不爱惜身体的情况,很容易诱发肺动脉高压,接下来你要么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好好吃药扎针,别想着再出去乱跑了,要么咱们就撤,回北川住院去!”

袁山一边说话,一边用肩膀把门顶上,一回头,看见顾航已经起床了,坐在了床边的藤椅上,一言不发。藤椅上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昨天才和袁山大闹了一场,现在听到了袁山的话,脸色变的很难看。

袁山一看两人坐在一起,突然生出了一股子怨气,觉得小丑竟是他自己,“合着昨天我就是个挑梁小丑是吧!我在那锵锵锵,锵锵锵的唱了半天白脸,你们二位倒好,我就出去了半天,就半天啊,你们倒是坐到一块了!”说完还不解气,“搞得我跟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样。”苦命打工人的憋屈谁懂?

两个人都不接他的话,袁山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没人接袁山的话茬,三个人在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的,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干什么,你拦不住我!”,沉默之后,白晞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接着站起身,转动门把手开门出了去。

打开门,想到什么,她又回过头来,“我明天还会过来找你,后天也会过来找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来,你要是回北川住院,我就追到北川去医院陪你,这次你休想能赶走我!”

白晞说完,就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山看了看白晞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藤椅上的顾航,他一下子卸了力,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忧郁还是无奈。

“不是,你们什么情况啊!她怎么找到你的啊!”袁山赶紧八卦。

“你应该说我们的谎言漏洞百出,她怎么可能找不到。”顾航的注意力都在白晞离开的方向,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那你们见面怎么样了,抱头痛哭,破镜重圆?”但袁山又觉得刚刚两个人的样子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