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薛戎将四周搜寻一遍,并未发现人影后,便对梅临雪道:“阿雪,你们留在这里别动,本尊先去看一眼。”

梅临雪略有些迟疑。他本想与薛戎一同去探查,但这里还有一干女眷,他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应当留下来照应其余人,于是只好说:“你快去快回。”

薛戎潜入树林中,循着那微弱声响,一路追踪过去。行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逼近那人,忽然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和薛戎所追逐之人不同,这人的步伐急躁虚浮,不像是修为深厚之辈。因此,薛戎并未刻意隐匿身形,片刻之后,便与此人迎面相遇。

不料,此人竟是个熟脸,便是昨日在拍卖会上与薛戎、梅临雪分开的乾明宗弟子许赫良。

见到薛戎,许赫良面露惊讶,但很快便转了转眼珠,高声道:“薛戎,你这宵小鼠辈!先前我们不知你底细,待你如此亲厚,你却费尽心机,恶意欺瞒我们乾明宗弟子。今日既然碰巧让我遇上,便是我代表乾明宗替天行道,除掉你这魔头的大好时机!”

薛戎急着追上那个疾行的人,并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只冷哼道:“本尊恶意欺瞒你们?不好意思,你们几个小东西还没那么大的面子。本尊知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不过是心生贪念,想要夺取寒晶石和蓬莱仙草罢了。今日本尊不妨告诉你,那两样东西既是溯月教的圣物,自然是好端端地躺在溯月教的宝库中,并不在本尊手上。黄大刀编造此等谣言,不过是想煽动众人围攻本尊,可笑尔等无知小儿,被黄大刀当枪来使,却还自以为聪明。”

当薛戎不刻意隐藏周身威势时,昔日的狠戾气度便尽数显露。

他面容平凡,然而带给人的压迫力却不凡,只见他两眼目光如电,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讽之意,又因他一袭墨发黑衣,透出一种异于常人的诡谲,眼角眉梢俱是鬼气森森。

许赫良被他的模样所震慑,顿时心生几分退意。

但到底是法宝的诱惑更大,许赫良稳了稳心神,心说慑鬼尊又如何,如今薛戎修为尽失,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废物。

他当然不信薛戎所说,而且也已经暗下决心,就算溯月教的圣物真的不在薛戎手上,自己也要将薛戎杀死,然后将对方身上彻底搜刮一番,填饱荷包之后再离去。

他猛然将长剑拔出剑鞘几寸,正欲对薛戎出手,忽而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

这叫声极其撕心裂肺,像是人濒死之际,竭尽所有力气,所发出的最后的叫喊。

只一闪神的功夫,许赫良回头一望,薛戎已没了影子。

他心中不禁咒骂起发出惨叫那人,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声响,坏了他的好事,否则他早就将薛戎一剑毙命。

他眼睛瞥到斜上方,发觉一处树丛微动,知晓薛戎是朝那个方向去了,也连忙追赶了过去。

25 嫁祸

薛戎朝着传来哀嚎的方向掠去,拨开繁密枝叶后,到了一处开阔地势。

他还未将眼前情势看清,便听得一人惊惧交加地喊道:“二、二师兄……!来人啊!救命!”

这声音倒是熟悉,薛戎往前一望,便见到十丈之外,邵问矜一副魂惊胆落之态,圆胖的身子抖如筛糠,竟连双腿都站立不稳,缓缓滑坐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乾明宗的二弟子邹纲以一种怪异姿势立于地面,脸色枯黄如金纸,五官已然凝固,停留在目眦欲裂的神态上。

再看邹纲的上身,竟活生生被一只手臂洞穿,血浆飞溅,腥味四溢。

而使出此等凶残招式的,却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将邹纲的胸背捅个对穿之后,便发力抽回手臂,邹纲身上只留下一个血窟窿,腹中脏器淌出,鲜血喷涌不止,人也就此瘫软于地上。

那女子的手臂半截是玉白色,另一半截已被涂染至朱红,她收回手后,不但不忌讳血腥,还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口指尖上的鲜血。

薛戎这才辨认出,原来她正是在观星湖上与他们交过手的蔻娘。

她面容姝丽,然而此时几滴鲜血溅于脸上,便破坏了她身上的千娇百媚,只会让人兴叹,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玉面罗刹。

她开口时,声音仍然娇滴滴的:“奴家都说过了,眼下正忙着赶路,没工夫同人纠缠。这位公子却偏要出手阻拦,那就怪不得奴家使小性子了。”

听了这话,薛戎不由得暗想,寻常女子使小性子,至多不过是摔东西骂人,蔻娘使小性子却是动辄要人性命,要是正经发起火来,那还得了。

想来,方才他们听到的异动,便是蔻娘在林中穿行的声音。

她遇上乾明宗的两名弟子后,不知何故,被邹纲惹恼,继而对他使出杀招,才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蔻娘解决完邹纲,便将目光移到邵问矜身上:“还有另一位公子哟,还是个小胖墩儿呢。真不巧,奴家最讨厌胖子了。”

她的眼神简直叫邵问矜肝胆俱裂:“呜、呜哇……救命……”

蔻娘抓起邵问矜领口,正欲伤人,忽有一片符纸从天而降,轻飘飘落于她发上。

她初时还未察觉,待到符纸静悄悄燃起,将大片发丝点着了,散发出一股焦糊气味,她才大惊失色地回过头,对着自己的头发又拍又掸,将火苗灭去。

她向来是把美貌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此时却惊觉,原本完美无瑕的一头秀发,竟被烧掉了一大绺。

蔻娘一时难以接受,被气得面目狰狞,状若疯狂,尖声咆哮道:“是谁,是哪个贱人!竟敢毁了奴家的头发!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这时,方才飘落符纸的树枝上,施施然落下一个身影。

她抬起头来,气度冷然,一张清秀面孔上并无太多表情。薛戎见了,心头有些欣喜,原来那是多日未见的清芝。

蔻娘见了清芝这副毫不动容的样子,更是气急败坏,两只手半握,露出尖利长甲,要往清芝身上抓去。

薛戎刚要提醒清芝,就见她双手各抓了厚厚一沓符箓,仔细一看,全都是和刚才一样的烈火符。

蔻娘修为不低,寻常的符纸原本对她构不成威胁,然而她极为爱惜容貌,知道自己若是和清芝起了纷争,保不齐头发又要被烧去一、两撮,便有些望而生畏。

最后,她只得咬牙切齿地瞪着清芝,愤慨道:“奴家今日正赶时间,没空和你这贱人计较,下次遇上,定要让你死无全尸!”

说着,她身形一闪,眨眼间已移至数丈开外,很快消失于树丛中。

见蔻娘走了,邵问矜尚来不及为劫后余生而庆幸,便想起自己的二师兄身受重伤,连忙蹲下身来查看邹纲的情况。

邹纲昏死在地上,伤处仍在涓涓冒血,人虽还有生息,却也是进气少、出气多,性命危在旦夕。

而清芝在逼退蔻娘后,便来到薛戎身边,向他行了一礼:“尊上。”

薛戎赶紧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礼:“清芝,你怎么来了?”

清芝嘴角抿成一线:“尊上,您现在没有修为,本就十分危险。您还一声不吭,独自出了昭阳城,让我一番好找。”

回想起当日,薛戎一听说梅临雪离开了梅府,便心急火燎地骑马去追,的确是将清芝抛到了脑后。他不由得有些心虚,挠挠头发道:“本尊下次要去哪儿,都知会你一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