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听不出他这是贬她,还是褒她,干脆不去?想:“我就不打扰段大人?了,你继续休息。”
她边说着边往外退,还差一脚就快退到?舱门了。
段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林听扶过?的美人?榻,不知在想什么,放下茶杯后起身,越过?她出去?:“我休息够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林听本来也要出去?,段翎先走一步,她只能跟在后面,踩着他倒映在木板上?的修长影子。
离开船舱,视野变得开阔,目之所及是冰清玉洁的莲花。
空气里盈满莲花香,林听深呼几口气,在画舫驶入一片莲区时,想起了吃莲子的滋味,趴到?红木护栏那里,伸手摘了几个莲蓬。
林听正?要开吃,却发现到?段翎不知何时回过?头看着她,可能是听到?扒开荷叶,摘莲蓬的声音。
吃独食不太好,她挑了个大莲蓬给他:“要不要来一个?”
说罢,她塞进他手里。
林听摘完莲蓬会放进湖里洗洗再拿起来,所以莲蓬还带着湖水,水珠顺着莲蓬抖落,浸湿了段翎的掌心,沿着指间掉下去?。
清凉清凉的触感。
他没扔掉这个莲蓬,这是世家子弟基本的修养,却也没还给她,但更?没要剥开来吃的想法。
林听嘴里含着颗新鲜的莲子,见段翎这样,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不会剥莲蓬,咽下莲子,问:“段大人?,要不我来帮你剥莲蓬?”
段馨宁身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京城贵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前也不知道怎么剥开莲蓬取莲子吃,是她手把手教的。
不然段馨宁今天上?画舫,也不会主动叫下人摘莲蓬来吃了。
至于段翎……
林听还真的不知道段翎这厮到底会不会剥莲子。
她穿书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富家千金养尊处优,没怎么接触下层,在家都是吃保姆削好的苹果,一直以为苹果是白色的。
最后富家千金破产,没了保姆,亲自到?市场买苹果才知道苹果外面有一层红色的皮。林听琢磨着,段翎也可能是这种人。
林听伸长手想拿回莲蓬,却被段翎避开:“不用麻烦了。”
“哦。”她反手给自己剥了几颗莲子,倚着护栏看湖上?风景,有意无意地观察段翎。他也倚栏看湖,左手握着青绿的莲蓬。
段翎没跟林听单独待多久,没半刻钟就离开了。
*
薄暮时分,两岸亮起了万盏灯火,映照着连心湖,湖面桨声悠扬,画舫凌波,乍看犹如?一条条会动的火龙,在水上?戏着莲。
湖上?张灯结彩的画舫良多,免不得相遇,互相能看到?对方?或听到?对方?的动静,还坐甲板上?吹风的林听看了一眼停在对面的画舫。
对面那一艘画舫载着些文人?书生,他们来此望莲吟诗作对。
即使明年二月才?是春闱,文人?书生遇到?一些特殊日子也会诚心许愿,毕竟他们无论何时都希望自己能蟾宫折桂,今天亦是。
传闻在观莲节到?连心湖许愿,一般会实现。他们便?结伴来了,刚作完一首借莲花暗喻自己理想抱负的诗,一转头就看到?了林听。
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住,与她隔着微起波澜的湖水相望。
见她身穿莲花裙,怀里捧着诸多莲蓬,神似跃水上?画舫的莲花仙子,他们纷纷不自在地挪开眼,不敢随意搭话,怕唐突了佳人?。
可他们久居书院,不曾与女子接触,又忍不住偷看一两眼。
她怎么盯着这个方?向看?他们想问她是否有事,却开不了口。最终还是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学?子站了出来:“姑娘有事?”
“没。”
林听朝他们笑了笑,发间的丝绦飘到?肩前,显得愈发灵动。
她之所以看着他们,是因为认出这群人?是文初书院的学?子。曾经的她,为了书斋的生意假扮傅迟未婚妻向他们打探过?消息。
不过?林听认得出他们,他们当中却没人?认得她。那日戴面纱,没露脸,声音也用了口技遮掩。
他们若是能认出来才?怪。
不管怎么说,她骗过?他们,现在再见面,尽管他们都不知道,还是感觉不太好意思,于是举起怀里莲蓬:“你们要不要?”
莲蓬摘太多了,林听一个人?吃不完,又懒得带回林家。
学?子们闻言先后红了脸,忙婉拒,他们耽于学?习,睁眼闭眼是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哪能要素未谋面的姑娘的东西,不合礼数。
夹板后上?方?是比较高的船楼,段翎此时就站在船楼护栏前观莲,只要稍微一垂眼就能看到?正?在与书院学?子说话的林听。
他垂眼看着他们,慢悠悠地剥开莲蓬,取出小孔里的莲子。
目睹了林听送莲蓬给学?子送不出去?的一幕,段翎只吃了一颗莲子,没吃下一颗,转手扔了:“也不过?如?此。”他离开船楼。
夹板上?,林听遭到?他们拒绝也不觉得尴尬,歪了下头,转身抱着莲蓬吃莲子,因为坐在椅子上?,青色裙带与粉白?裙摆垂到?木板。
有几个学?子感到?有些遗憾,频频地往她那里看。
他们只能看到?一道粉青色的身影,见人?专心吃莲子,夹板上?堆的莲蓬越来越多,不由?得感叹这位姑娘的食量比他们还要大。
不知是谁先提起谢家,他们又活跃起来了:“听说谢家五公子至今不知所踪,出城越来越严,但凡身份不明的都会被带回官府。”
“对啊,我在街上?经常能遇到?查户籍和路引的衙役。”
“别提了,上?次我险些就被抓进牢里了。”说这话的学?子前阵子不小心弄丢了户籍文书,出门补办那日被巡街的衙役扣住押走。
还在吃莲子的林听悄悄地竖起耳朵听有关?谢家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