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万云那点脸色才平复下?去,她是周长?城的妻子,现在正是两人蜜里调油的好时候,自然是一心?一意向着他?,听不得他?被周小?芬这些人欺负冷待,还要贴着自己的热脸上去。

“师哥和?嫂子们跟我讲,让我不要恼小?芬姐和?小?伟,”周长?城灌了几口水,说了那么多?话,口都干了,看着小?云一心?维护着自己,又觉得结婚真有?好处,刘师哥说得对,结了婚,就多?一个人疼自己,“我现在想想也是,要是周家?庄突然有?个人来我们家?住,就是自带粮草,天天勤快地干活,我也嫌得很?。”

万云一下?子想到两人在家?具厂的那个租房,简单粗陋的一个家?,来一个生人,真是烦都烦死,所谓是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不知疼,顿时又开了点窍,感念起师父师娘的好处来,这么多?年,说了当周长?城半子,就完全没有?敷衍过他?,没有?保留地教他?技术,还要循循善诱引导他?向上,都是体力活儿,收点辛苦费也是应当的。

“我们结婚,小?芬姐和?小?伟两人一起寄了三十块钱给我,发电报祝我们新婚快乐。”周长?城想到这件事,又咧嘴一笑,心?里很?满足,虽然没有?父母手足,他?还有?师父一家?。

周小?伟自从?在师范学校毕业,就留在了市里工作,平时少回家?探望父母,大概是终于想通了,也更知道自己为人子女的责任,对周长?城的态度变得稍微热络一些,日常寄东西回家?也有?他?的一份。

小?梅年纪小?,帮不得家?里什么,十岁的年纪,怕是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他?和?姐姐周小?芬都在市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探亲,待的时间也不长?,若不是有?周长?城陪在父母身边尽孝,跑腿打杂,分担家?里的重活儿,父母估计要辛苦得多?,尤其?是常年腰酸背痛的母亲。

周小?芬结婚后,和?夫家?人住在一起,老人孩子家?务工作评职称,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只有?回到娘家?才能休息几天,只有?结了婚才知道在家?做女儿的好处,在平水县娘家?时,遇到一些要搬要抬的活儿,李红莲干不动,都是张嘴让周远峰把周长?城师兄弟三个喊回来帮忙的。

人心?肉长?,她也知道随着周长?城年纪越大,对家?里帮衬就越多?,终于对周长?城有?了几分当姐姐的态度。

这次周长?城和?万云结婚,她还特意写信回来给李红莲,让她千万打听清楚女方的性格和?家?庭,免得周长?城这种本分厚道的人吃亏,又叮嘱周长?城不能光看外表,要注意女孩儿的品德。

周长?城看了周小?芬的来信,似是媳妇熬成婆,兴奋得多?吃了一碗饭,小?芬姐和?小?伟总算把他?看做家?里一个重要的人了。

第023章 第 23 章

夫妻俩儿难得这样有谈兴, 开了?个头,后面就有如滔滔江水一般讲了?下去,在树荫底下的台阶上?说了?大半天的陈年往事, 像是把一些陈谷子烂芝麻都?倒出来见了?见太阳, 人生的腐烂散去,只在记忆里留一些阳光的温暖。

那辆停在远处开往广州的汽车早已经离去,又停了?一辆开往别处的车,有新的旅人在休息, 农贸店的人总算散了?些,周长?城和万云生生等饿了?,两人干脆站起来去他?们相亲的那家小米粉店吃中午饭,等吃了?饭再去买东西。

米粉店的两张桌子坐了?几个人, 操着异地口音在大声?说话, 生意比去年他?们在这里见面时好了?一点, 门口新挂着个牌子, 用毛笔写了?一行不甚美?观的字:平水县农家米粉店。

周长?城和万云点了?米粉,只在里面加了?青菜, 等了?一会儿,就上?来两碗味道一般的汤粉。

两人都?是从饥饿年代过来的,对食物的好坏不挑,边吃边说话, 越说越起劲,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万云听了?周长?城是怎么?到平水县来的,除了?心疼他?,还?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他?们都?是没回头路的人,除了?往前走, 别无?选择。

周长?城说起两人相亲时候的事:“当时我穿的那件衬衫还?是陆师哥的,穿在身上?太大了?,师娘用了?几个别针别住后面,让我塞到裤子里,才显得合身了?些。”

平时他?和周远峰一样,上?下班穿的都?是工衣,根本舍不得多做一件衣服,也?就是要去结婚打证了?,才托师娘新做了?一件。

万云不好意思一笑,也?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羞赧和那件棉布长?袖衬衫:“我那件是跟我们寨子里的人借的,一回去就洗干净还?她了?。”

原来两人都?是借衣服来相亲的,都?笑了?出来。

“怎么?有这么?多外地人?”等旁边的人吃完米粉,闹哄哄地走了?,万云才说出刚刚的疑惑。

平水县是个小地方,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几个外人,住久了?就会发现,全是熟面孔,南方地界,乡音有细微差距,但口音都?大差不差,一开口就知道是不是老乡。

周长?城看着那几个身上?带着泥土的人,想了?想,说:“大概是来修铁路的工人。”

“铁路?”刚到平水县不久的万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往前面再走三里路,就到修铁路的地方了?,”周长?城去过,就和万云详细说了?一下。

现在国家在搞铁路建设发展经济,平水县一直都?没有通铁路,八零年终于规划到了?这里,火车站选址定在西郊一个村子的边上?,站名叫平水站,去年初才算正式施工。要修铁路,就征了?全国各地的修路工过来,他?们这一段的山上?石头多,下雨天容易有泥石流,地理环境复杂,来了?三百多个工人,有的是半个村子的劳力都?出来了?,拖家带口的,在边上?的村子安营扎寨,住了?有一年多了?。

有人来,就要吃喝拉撒,因此很多西郊的农民种了?菜、养了?家禽、摘了?果子,都?会挑到火车站附近去卖给这些外地工人的家属,那地方时不时都?会传出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西郊的村民和外来工人偶尔会爆发矛盾,独身女子更是被告诫不能一个人过去。

万云原先到平水县卖竹席和山蘑菇这类农货,目的地很单一,就是农贸店,最多在这小街看几眼?,也?不和人多搭话,怕别人知道她身上?踹了?钱,有时连口水都?不喝,就和另外两个同伴爬山涉水回了?万家寨,所?以还?真不知道这儿开始铺铁道了?。

因为?平水县的山多,有一些路段修得很缓慢,有时候要把山头炸开才能挖隧道,铺上?铁轨。

平水县常年没什么?新鲜事儿,风气保守且无?趣,建铁路炸山头的时候,那轰动的闹声?吸引了?不少人来看,大家都?没看过这种动静,周长?城和工友也?特?意搭伴儿来瞧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被拦在一定距离之外,看着一座小山丘瞬间被炸得轰然倒塌,细小的石块四处迸裂,若不走远些,就会被砸到。

这种闹腾,看一回就行了?,周长?城也?就没有再去过,今天见万云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不住想满足她:“反正晚上?我们才去姐姐姐夫家吃饭,等会儿带你去火车站看看?”

万云笑着点头,赶紧把剩下的米粉汤都?喝光了?,又找店家往自己的铝制水壶里装了?热水,才和周长?城一起往外走。

报纸上?天天说火车一响,黄金万两,也?不知道这火车是不是真的能给平水县的人带来万两黄金?

万云兴致勃勃地想着这些有意思的俗语,跟周长?城走得飞快。

大中午的,日正中天,晒得人一身热气,周长?城和万云两个专挑树荫底下走,头上?顶着块碧绿色的荷叶,也?不觉得累,明明只是去溜达溜达,两人兴致勃勃的,好像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走了?三里路,先是看到一排排薄木板混着茅草或纸皮搭建的屋子,门口用绳子晾了?衣服,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每个屋子门口都?放了?两个塑料桶,颜色被太阳晒得发白发旧,一群苍蝇绕着屋子外围转,嗡嗡嗡地叫个不停,往前再走一点,能闻到一阵恶臭的污水味。

不知是谁用几块脆弱的木头搭了个架子,架子成为?几个小型变压器的集中地,临时拉的电线乱七八糟地聚在上空,而后被接驳,分散到各间屋子门口。

今天是五一节,修铁路的工人也不用上工,所?以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说话打牌,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大笑声?,还?有孩子的哭叫声混杂在一起。

这时候有卖麦芽糖和收牙膏皮的货郎担着担子穿行其中,拿着个小木锥敲着钢板槽,敲击声?清脆,只钻入人的耳朵里,后头追着一群拖着鼻涕没穿鞋的小孩儿。

周长?城皱眉,牵着万云从这些去年才搭建起来的小木屋边上?走过,尽量绕开,有几个聚在一起穿着破烂的男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秀美?白净的万云,从上?看到下,眼?神像是粘在了?这个路过的女人身上?,互相说几句听不懂的话,然后发出下流的笑声?。

万云紧紧地挨着周长?城,握住他?的手,被这样的目光打量,她简直想拿根棍子防身,难怪周长?城说附近的村民不让独身女子到这儿来。

这些人的眼?光真吓人!

周长?城几乎把万云拖着往前走了?一段,远远地粗略看了?几眼?已经铺就的一段铁轨,指了?指那个被炸了?的山洞,万云看到一段段的枕木堆积在一个木棚子下,用油毡布盖了?,细碎的砂石东一堆西一堆,想象不出来他?们是怎么?开山架桥,又是怎么?铺铁路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长?城总疑心四周有人在埋伏,没有再让万云细看,便又拉着她赶紧往回走。

两人的手牵得紧紧的,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见到无?人追来才放下心来。

“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周长?城看着被太阳晒得脸色发红,但仍然白净的万云,心有余悸,“我工友他?们说,火车站年底就会通车,等通车,这些人就走了?。咱们到时候多约几个人再来看。”

“好。”万云无?有不应的,她已经和周长?城成了?正式夫妻,知道那些人的目光里藏着什么?样的腌臜,只想回家好好洗一次澡,那那种粘腻感给冲洗掉。

回去的路上?,他?们看到有人担着担子,往刚刚那排小木屋走去,有挑着沾了?水的新鲜果蔬,有的挑着鸡蛋,也?有的挑了?卖馄饨家什,看样子是附近的村民。

周长?城和万云拦下卖鸡蛋的大叔,找他?买了?二十个鸡蛋,等会儿要去万雪家里吃饭,他?们总不好空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