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让这样厉害的人教她,实在是牛鼎烹鸡,大材小用。

“殿下,你为何要给我请这么厉害的夫子?”

“请厉害的夫子教你,不好么?”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姜荔雪想到这些日子受到夫子的冷眼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委屈了,现在想来,委屈的是夫子才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学箭术,确实不配做夫子的学生……”

随即忽而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问谢珣,“殿下莫不是故意请这位夫子来,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先前求他带自己去狩猎时他就应许得勉强,现下想来,保不齐那时候他就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面对她质问的眼神,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瞪圆了看向自己,被戳穿了心思的谢珣面色分毫未改,搁下书,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往下一睇:“你想多了,孤没那么无聊。”

姜荔雪神情有所松动:“真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这般毫不理亏的模样,十分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荔雪方才质问他的气势一下子就矮了下来,低头无措地绞了绞他胸前的衣襟带子,好一会儿才小声小气地说:“对不起殿下,我方才不该怀疑你……”

知错就改,有错就认,她一贯有这样的好品性。

谢珣抚了抚她肩头,对上那双纯净无暇的清冽的眸子,竟觉得自己有几分阴暗和卑鄙:“孤没生气,不必道歉。”

再有三日便到了狩猎的日子,听说她要了东内苑的舆图,还要林空他们帮忙准备一叶扁舟。

“对了,你要扁舟作甚?”

说起这个,姜荔雪便正要向他求教一事:“殿下,我看了东内苑的舆图,那里有一面大湖,我想去泛舟……”

“可以。”

“可是殿下,我想美美地泛舟……”

姑娘家都爱美,这也能理解:“你已经很美了。”

“还不够,”姜荔雪自他怀中爬起来,坐在床上,与他说起自己的想法来,“不止我要美,我还想要蝴蝶围着我飞舞,萤火虫在我的裙子上发光,清风扶光之下,我戴着通草花簪迎着过湖的暖风出现,那种唯美的感觉,殿下你能想象出来么?”

谢珣的唇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你是怎么能想出这种东西的?”

蝴蝶?萤火虫?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么?

实在不切实际。

“我在话本里见过,说有一女子身带花香,能引蝴蝶……”

谢珣一时语噎,半响才皱着眉头说:“孤跟你说过少看话本子,容易把脑子看坏……”

现在看来脑子也被荼毒得差不多了,那虚构的东西,如何能在现实中实现呢?

“我想过了,我这几日多用花瓣沐浴,身上定能染上花香,”姜荔雪说,“到时候着人去买些蝴蝶放生,它们循着香味,定能飞到我身边来……”

谢珣实在不忍打击她,但还是好言提醒:“东内苑种了不少花,有那么多真花吸引着蝴蝶,它们又怎会往你这朵假花上扑呢?”

“是吗?”这确实是姜荔雪没有想到的,“那怎么办呢?”

“难不成孤让人把那些花都拔了?”

“那样不太好吧……”姜荔雪有些气馁,但也没有放弃,很快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算了,到时候我在身上偷偷藏几只蝴蝶……”

虽然蝴蝶可能会少一点,但是她还有萤火虫呢。

“殿下,我让尚衣局的人用天丝流光软烟罗给我做了一条裙子,到时候再捉一些萤火虫放在里面,这样我就能有一条流光溢彩的裙子了,只是御花园里的萤火虫不够多,殿下,你能差人去外面给我捉一些萤火虫吗?”

“你去捉萤火虫了?”

“嗯,捉了一些,好生养着的呢。”

“它们还发光么?”

“说来奇怪,捉的时候还发光,后来都不亮了呢。”

谢珣忍着笑意,与她解释:“每只萤火虫大抵只能发光一两个时辰,你捉到的那些,已经不会再发光了……”

莹白的小脸一皱,顿时愁苦起来:“怎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日后少看些话本子,得闲去孤的书房多看看书,知道的多了,自然便不会再有这么多异想天开的幻想……”

姜荔雪连着两个想法都被他否决,顿觉十分挫败,手指盘着他的衣襟系带,闷着头坐在床上不高兴。

原本她是鼓足了毕生勇气才敢这样做的,为了让师兄的通草花簪尽善尽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连脸面都豁出去了,没成想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如他方才所说,日后自己还是多看书少看话本子,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

谢珣见方才还兴致冲冲的她,这会儿却如同蔫儿的花一般闷闷不乐,他忽而反思起来,自己方才是不是不该如此浇她冷水。

她想来不喜在人前露面,如今能破天荒的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阖该鼓励她才是。

可是不管是蝴蝶还是萤火虫,都是不通灵性的小东西,如何能为人所操控?

该另想法子才是。

“先睡吧,明日再想。”他拍了拍她的腰,将枕头放低了躺下,她便熟练地栽到他的怀里,十分泄气地吐了口气。

如今这样的拥抱,两人已经习以为常。

姜荔雪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揪着他的衣襟带子继续在脑中搜寻其他的可行办法,想着想着人便睡着了。

谢珣那会儿虽然嘴上打击了她,但是她既然很想做成这件事情,他便也想法子帮她促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