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莫怕,”她向那眸中闪烁着惊恐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到本宫这里来,本宫给你做主。”

姜荔雪此时惶恐不安,额上沁出一片细汗,濡湿了两侧凌乱的发丝。

瑟缩着皇后娘娘面前走了几步,而后跪下诚惶诚恐地请罪:“皇后娘娘,臣女不是故意冒犯太子殿下的,都是误会……”

“本宫知道不是你的错,”皇后走上前去,倾身亲手将她扶起,“瞧你,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本宫带你换身衣服去。”

“娘娘……”她呆呆愣愣地被皇后扶起,瞧见对方如菩萨低眉,观之可亲,温柔地驱散了她心中的悸恐。

皇后娘娘竟然没有怪罪她?

她都还没有解释,皇后娘娘便说不是她的错……

这世上如皇后娘娘这般的好人真是不多见了。

如此她便乖巧地跟着皇后,由着对方带着自己往深宫走去。

期间皇后娘娘身边的水芝姑姑追了上来,皇后嘱咐她:“叫那些侍卫都撤了去,你回宴席上去,就说本宫今日乏累,更衣之后就此歇下了,叫她们吃罢午膳后,自行离宫便可……”

“姜老夫人那边,你替本宫传个话儿,便说本宫要留她的六姑娘在宫里说会儿话,日暮之前会将人送回尚书府的……”

水芝应下之后,便折返回了赏花宴,将皇后娘娘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各位夫人和姑娘。

闻听皇后娘娘竟留了户部尚书府的六姑娘在宫里,在场的人神情各异,不约而同望向姜老夫人。

皇后娘娘此举,无异于向众人宣布,她瞧上了那个有着白雪面孔的漂亮丫头。

有那不高兴的,连午膳也没有心情用了,领着自家的姑娘这便离席了。

有那本就不想将姑娘送进宫的,兀自松了一口气后,笑盈盈地去给姜老夫人道喜。

还有那不甘心的,暗戳戳地翻着白眼,随即勉强挤出笑来,与身旁的人一道去恭贺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自是喜不胜收:虽然今日历经了些许波折,但没想到六丫头竟然真的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今日皇后娘娘的意图这样明显,想来不日之后,赐婚的旨意便能降临尚书府了。

皇后的永安宫里赏花宴不远,姜荔雪跟在皇后娘娘身侧慢吞吞地走着,待到了永安宫门时,刚好把她和太子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解释完整。

“原是这么回事,嗐……”皇后听罢,想到两人在山洞里面互扯头发,而自己这个长辈却在山洞外面遐想非非,便不由笑了自己好一会儿。

“皇后娘娘,”姜荔雪打量着皇后喜笑颜开的面容,估摸着对方真的不会怪罪自己,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臣女无心之过,得罪了太子殿下,臣女是不是要去给殿下赔个不是?”

“不必,他就那个性子,这会儿不用理他。”皇后心中虽有些怀疑她今日与太子的相遇是否是真的凑巧,还是刻意为之,至少目前她并不讨厌这个胆小的姑娘,“你先去梳洗一下,待会儿本宫叫人送套新衣服给你……”

半个时辰后,姜荔雪身着蓟粉色的短襦和十样锦绛纱旋裙,外罩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婷婷袅袅来给皇后谢恩。

皇后打量着本就雪肤瓷肌的小姑娘,洗去了脸上过厚的胭脂水粉后,一张小脸更是白得发光,像是夜里窗棂洒进来的月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发髻重新挽过,梳头宫女卸去了她头上累赘的发饰,只留了一对白玉芙蓉簪,衬出她这个年纪里独有的水木清华。

单看模样,甚得她心。

皇后留她在宫里用了午膳,饭后难免犯困,原让她下去小憩一会儿,却得知她向宫女要了纸笔,将那兰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描摹了一遍。

小小的兰花跃然于纸上,随即她又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挨个儿描了一遍。

且不论那份笔精墨妙的画功,单是这份细致与耐心,就足以叫人另眼相看了。

下午皇后与她聊了半个时辰,自她的言语神态中约莫瞧出了她的秉性,而后赏赐了一套白玉嵌红珊瑚头面,才命人将她送回了尚书府。

夜里陛下来永安宫歇息,与她聊起今日赏花宴之事:“朕听闻你瞧上了姜尚书家的小孙女,那孩子怎么样?”

皇后言语中透着喜爱,却也有几分惋惜:“是不错的孩子,就是胆子有些小,性子也绵软了些,若为太子正妃,怕是有些勉强……”

“既如此,回头找人合一下她与太子的生辰八字,再做决定……”

5 · 赐婚

◎快去把她追回来◎

马车驶出御街时,天色尚还未近黄昏,赤色的云霞自天边小心翼翼地爬上来,风一吹,又淡了去。

姜荔雪怀中捧着皇后的赏赐昏昏欲睡,脑中不断回闪着山洞中发生的荒诞事情,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仍会觉得自己委实丢人现眼。

离宫之前皇后娘娘还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她自是满口应下:这么丢人的事情她怎好意思拿出来与旁人说呢?

待到了尚书府,马车停下之后,姜荔雪抱着装有首饰的锦盒,拎着替换下来的衣服,这便下了马车。

门口早有人在此等候,是她的贴身女使兰英,和祖母身边的女使素心。

两人一个过来搀她,一个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与护送的侍卫道谢后,才转身入了府。

素心扶着她往福安堂走去,说是老夫人嘱咐过了,让她先去福安堂坐一会儿,陪老夫人说会儿话。

姜荔雪今日其实很累,并非是身体上的疲累,更多的是心里的。

今日她见了许多的人,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心绪的波动比以往一年都多,她此事恨不得立即回自己的小院子中,滚进软和的被子中躺着,狠狠地睡上一觉。

可老夫人非要此时见她,想必是迫不及待地要问她这半日在宫里的事情,她也只得强打着精神,微垂着肩膀,慢吞吞地去了福安堂。

入了正堂,抬眼发现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她的继母沈氏也在,姜意纾坐在二伯母身边,见她进来,早早地起身来接她:“六妹妹回来啦,呀,还换了身衣服,真好看……”

其余人自也注意到,她不止换了衣服,连头上的发髻也重新挽过,利落简约,发上的首饰比起早晨出门时满头的珠翠,只留下简单通透的一对玉簪。

没了那些喧宾夺主的首饰,乌云墨发下的一张莹白小脸便愈发惹人注意。

她福身给姜老夫人请安,又挨个儿问候了两位伯母和继母,随后便被姜意纾拉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