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将她软禁在别院,他不允许有人在外婆的寿宴上闹起来,他要她完完全全走一遍他走过的老路,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希望逐一破灭,从头到尾地体验下坠的过程。

凄厉的尖叫从值机通道传了出来,程屹前一脸漠然,转头离开。

蝉鸣聒噪不止,同事们惊喜地发现,小贺之前那个小帅哥前男友又在单位大门口出现了。

此番归来,小哥好像瘦了些,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有热心的同事按捺不住好奇,跟小贺问东问西,贺雨柔揉了揉鼻子,“可能是后来找得还不如我,后悔了,想吃回头草吧…”

话传到工会主席那里,大姐姐蹙眉,过来发工会福利时专门找到了小贺,“年轻人分分合合不是常有事,哪有这么埋汰自己的。”

小贺笑语嫣然,“对,主席您说得是,我这不也是担心有人造谣,干脆我自己先造一个,还放心点…”

此番小贺再度失恋,完全没见有什么情绪波动,众人的解读是恋得不深自然伤得很浅。

可主席大姐不以为然,风平浪静下的深流暗涌才伤筋动骨。于是又一个下班后,大姐姐特地踩了一脚刹车,对那个等在大门口玉树临风的身影唤道,“小程!”

看到工会大姐,程屹前如同见到亲人,立刻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姐姐好久不见!您下班了~”

小哥哥灿烂的笑容充满活力与魔力,主席紧绷着的脸庞立刻放松了些许,和颜悦色道,“小程啊,你跟我们小贺到底怎么回事?可不能朝三暮四啊!”

“主席我没有!绝对没有!”小程不嘻嘻了,神色顿时肃然,“最近我回去处理点家里的事,暂时没住在一起而已…她是不是跟您说她分手了?您不会又给她介绍别的男朋友了吧?!”

九十一

什么叫倒打一耙?小程水灵灵地一转手,便把恋爱失败的次要责任甩锅给了路过的主席。

大姐姐气笑了,佯装嗔怒,“小贺怎么可能是那么随便的人!?有问题要共同面对,不能不沟通…”

程屹前听劝,频频点头,借机跟主席谈起了附加条件,“这回您无论如何也得抽空跟我们一起吃顿饭,贺雨柔一直不肯在同事朋友那里公开,您得帮帮忙~”

小程说着,就亮出了好友二维码,敬请领导扫一扫,主席哭笑不得,掏出手机道,“下周吧。”

“一定啊!”

年轻人可不就是打打闹闹,猫一天狗一天的。估计是小贺有点生气,不太爱搭理小程,既然小伙子热热乎乎地叫主席一声姐姐,那她就成人之美,给小程创造点机会。

殊不知贺雨柔并没有不理程屹前,反而对他的各种邀约来者不拒。

他想约晚饭,那就去吃,他要顺着河边散步溜达,那她就陪他喂蚊子…

只是她很少再说话,大多只是安静地聆听,并且不再碰他,任小钱哥如何开屏都没用,更不要说重回她家。

总之,再见面,还不如暧昧期的男女。

破冰需要时间,程屹前倒也不急,况且近期的问题解决了,还有远期的问题,债多了不愁,容他先喘口气。

又是一顿聊胜于无的晚餐,程屹前送贺雨柔到她家楼下,狸花猫听到小钱哥的声音,跑出来咬他的鞋带。程屹前从包里掏出一根猫条,蹲下来喃喃道,“还是你好,比她跟我还熟点~”

贺雨柔站在一旁,听着这男生唧唧歪歪,不由得嗤笑,程屹前抬头瞟她,“笑什么。”

“你还这么大的怨气。”

该心生埋怨的难道不该是贺女士吗,左躲右闪还是被牵扯其中,被迫听他前女友秀了一路的恩爱往事,还差点被破了相。

“我是真没想到辛姐会把你叫来,那段时间辛姐也不怎么联系我…”

辛大小姐岂止是不联系小程弟弟,是根本就不鸟他,小钱哥慢条斯理地挤着猫条,“后来你跑进别院,我就不能再拦你了。”

越拦着,前女友的情绪越不稳定,说不定又会伤及无辜。贺女士的笑容有些凉,“你就不怕我血溅当场?”

小钱哥的笑容更凉,“成天七八个猛男围着给你当陪练,你现在身手了得,一般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贺女士点头,“这倒是。”

程屹前眉头收紧,“我夸你呢是么?”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呗。”

绝不拐弯。

挤干净最后一点零食,程屹前站起了身,将手中细长的包装袋折叠再折叠,闷声道,“我没想过把你推出去对付她…但是我的确想借她的口,跟你交代一下从前~”

贺女士全情投入于她的恋爱长跑时,小钱哥也没闲着,以他的人生长度衡量上一段恋爱,也算得上长情。贺雨柔抿唇,“其实,你从前怎么样,我并不想知道…我不是故意说反话啊,主要是,与我无关。”

程屹前愣住了。所以在她把他按在医院,难道真是为了借机将他推出去,省得他再来烦她?

“贺雨柔你什么意思?”

她眉目淡然,淡得好似看过了世间千帆,“之前是因为遇到了变故不得已,现在生活恢复了正常,你也该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上。”

言外之意分明是,与她相关的时段已经过去了,他的过去,他的未来,她统统都不关心,也无意再参与其中。

华灯初上,贺雨柔挥手赶走路灯下的小飞虫,“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说罢便要自顾自离开,走出去两步却见程屹前仍留在原地,她忍不住回头轻叹,这小子估计又要忿忿了。

可只此一眼,贺雨柔却不禁愕然止步,但见昏黄闪烁的路灯下,那男生微微垂首,半边脸颊赫然挂着一滴眼泪。

泪痕清清浅浅,在贺女士心头劈下一道闪电,她小跑回他跟前,想伸手帮他擦泪,手伸了又伸最终也没伸出去,“你哭什么!?”

程屹前也不知道他哭什么,他只觉得鼻酸。转瞬间,又一滴晶莹的泪夺眶而出,砸在贺雨柔的心上,她顾不了许多,胡乱抹着他的脸,声音有些发颤,“你别哭了!!”

夏日天长,邻居们三三两两出来纳凉,美少年落泪,人神共愤,早有眼尖的路人摇着蒲扇凑近了多嘴,“怎么给人弄哭了…”

当被问到第三次时,贺女士受不了了,扯着他手臂仓皇上楼。程屹前如一只提线木偶被她牵着走,没有反抗,也没见多配合。电梯门好不容易要关上,贺雨柔刚要松一口气,却又被人从外面按开。

年轻的母亲陪着笑脸说了声不好意思,贺女士刚要笑回去,定睛一看不禁头皮发紧,这不是总喜欢跟他俩玩三明治游戏的那个肉馅儿小孩儿。

小朋友笑嘻嘻地又要站着他俩中间,仰脸却看到了小哥哥眼角垂下了一滴泪,小眉头立刻拧成了一颗盘花纽扣,认真地对小姐姐道,“欺负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