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汹涌,贺雨柔忘了那一夜她如何入眠,只记得她在拂晓时分便被早早弄醒。她累极,本来睡得沉,可腿间传来麻酥酥的痒感让她不禁颤抖瑟缩着醒来。

借着幽暗的夜灯,她睁开眼,但见那臭小子赫然埋首于她双腿之间,将她研究得津津有味。

从那日起,程屹前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把她当成了一本书,仔仔细细地研读。他将她含在口中,捧在手心,观察她每一个表情,在意她每一次回应,再不是那个连女人的门路都找不到的毛头小子。

他的蜕变令她心惊,最要命的是他做什么都要拉上她一起:一起退了房,一起住到海边木屋,一起看日出日落,甚至一起看他珍藏的小电影,有模有样地问她到底哪一帧是真销魂,哪一式是表演…

「前所未有的浪荡」,这是贺雨柔对这段艳遇的总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隐隐开始自责。她和洪泽只是闹了点别扭,并不是真的要分手,这样算不算出轨?

当她再一次握着手机发呆,被程屹前看见了,他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丢在了离她最远的沙发上,扳过她的脸,让她看向海面。

碧海蓝天,几只活泼的海豚接二连三地跳跃出海,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后落入水中,这场景难得一见。程屹前也不管她恼不恼,板过她的脸强迫她跟他一起看海豚,

“贺雨柔,你不要自欺欺人,再忙的人回一条信息的时间也是有的,男人不回你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是你真的不重要,要么他得在别人面前假装你不重要。”

总而言之,你不重要。

这小子从不肯好好叫她一声「姐姐」,直呼其名几次她嫌他没大没小后,他便给她起个诨名叫「Rose」,但凡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要么赶时间,要么就是有正事。

贺雨柔有些气馁,虽然她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从她独自外出,洪泽发了条「注意安全」,便再无二话。期间她故作姿态发了几条仅他可见的动态,他也熟视无睹。程屹前冷笑,“说不定人家正忙着约会呢。”

贺雨柔有些愠怒,“你够了。”

不够。程屹前松开她,走到沙发那边捡回她的手机递给她,“那你现在跟他视频,看他接不接。”

贺雨柔没有去接手机,更不可能真地打视频,她被将住了。

他明知道她的恋爱卡在了一个十字路口,还专门刀刀戳她的心。贺雨柔站起了身,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她不想在这小屁孩面前掉眼泪。

程屹前截住她,将她的脸按在了胸口,“贺雨柔,你可能不信,现在世上最喜欢你的人,是我…”

切。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就因为睡了几次,就喜欢上了?

这样的喜欢未免太过仓促草率了些。肤浅的、口头上的喜欢像是此刻在她眼前燃烧的香薰蜡烛,短暂,摇曳,放在亮堂堂的房间里没一点鸟用,就烘托一个气氛,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黑夜去照明。

此刻的贺雨柔不需要有人喜欢她,只需要有人来拥抱她。

仅此一次龃龉,十天假期里的其他时间无比快乐。打包行李准备散伙时,程屹前开始焦虑,他们在机场就得分开,虽然他家是在贺雨柔所在的城市,但是他先要回中部的一个城市去探亲。

离别在即,程屹前的心渐渐下沉,在到达机场时彻底陷入绝望。他要赶回去给老人祝寿,时间不能改,可贺雨柔的暑期明明还有大把的时间,但关于改签,她只字未提。

她的用意很明显,属于他们的那片夏日海滩,已经成了海市蜃楼。

门铃叮咚作响,将贺雨柔拽出了梦境。和程屹前在一起那段时间她就特别能睡,因为他精力旺盛总是折腾她,想不到单纯地梦到他居然也有助眠效果,真是邪门。

贺雨柔爬起来开门,一看时钟,已经是上午十点多,辛芷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进来,“怎么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你昏迷了呢~”

贺雨柔找到手机,辛芷接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把她震醒。她脑中有些混沌,还没有从回忆中抽离。

那次度假回来后,她便跟程屹前断了联系,也没主动联系洪泽。她心里有些乱,倒没有再觉得对不起洪泽,而是…说不出来,就是有些乱。

谁知后来洪泽却和他父母一起登门,见面二话不说就是道歉。面对洪泽母亲诚挚地歉意,贺雨柔无话可说,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绝长辈。

再后来她和洪泽顺理成章地复合,只是在一切看似回归正轨之后,贺雨柔问过洪泽一个问题,“你回去这段时间,你家里有没有张罗着给你相亲?”

洪泽沉默不语,他不愿对她撒谎。所以只是经过一番对比过后,贺雨柔还是他的最佳人选,仅此而已。

这个不是回答的回答,并没有令贺雨柔太伤心,毕竟有人早就给她打过了预防针。放下那些镜花水月的艳遇,洪泽又何尝不是她的最佳人选呢。

关于买房子的事,洪泽家里一直对贺雨柔心存感激,若不是因为当时洪泽与她是奔着成家立业去的,他家怎么能赶在房价又一轮暴涨之前买了房,省下来的巨款简直是天价。

所以就算贺雨柔年纪轻轻就生了病,洪泽家里也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跟她说他们并不在意。若不是贺雨柔偶然听到了洪泽母亲打电话,她还以为他们真的不在意。

辛芷钻进厨房一通叮叮当当,端出来两杯奶和两份三明治,她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贺雨柔,“醒醒吧大小姐,天儿都快黑了。”

贺雨柔和辛芷大学同寝,她们学校的宿舍是各学院不同专业的学生随机混搭。她们寝室四个人,贺雨柔是个文科生,辛芷是医学院的,前闺蜜黄峥琪是教育学院的,还有一个独来独往的美术生。

辛芷和贺雨柔从军训时就谈得来,她弹得一手好吉他,贺雨柔会一点键盘,两个人经常一起玩。黄峥琪不愿落单,出来进去总跟着她俩。

最开始辛芷就不太喜欢黄峥琪,嫌她爱占小便宜。明明家里也不穷,可谁买了新洗发水,她总要过来挤一泵,谁买了吃的回来,她也要过来掰一块。

分享这种事就是,主动请你来才叫分享,不请自来那是明抢。

彼时贺雨柔劝她,多个朋友多条路,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同在一个屋檐下,没必要搞太僵。后来几年室友相处下来培养了些情分,也算相安无事。

友谊的小船翻在三个多月前,贺雨柔买了房子,两个朋友相约过来给她暖房。辛芷到得早,跟贺雨柔下楼去买些瓜果蔬菜,回来好巧不巧黄峥琪走在前面,边走边打电话。

两人相视坏笑,本想从后面吓吓黄峥琪,可听到她对电话那头说出的话,两个人愣在了当场。

“买房有什么用,不一样嫁不出去!再不要紧那也叫「癌」!就算招上门女婿估计也不会再有人要她!我跟你说她以前就是太顺了,好运气都被她耗光了,也该她倒霉了…”

那天辛芷下手一点没客气,她从小营养好力气大,黄峥琪一开始还反抗,后来只剩下抱头痛哭。暴捶黄峥琪一顿后,辛芷又把贺雨柔痛骂了半小时,“能不能改改你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别再当烂好人!”

贺雨柔垂头丧气地挨完一通骂,一句都没辩解。试想一个素日来对她笑意盈盈、她拿来当朋友的人,呆在她身边却是为了窥视她的生活,等着看她的笑话,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黄峥琪的话让她对于因果循环和能量守恒也有了一定的思考。望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牛奶,贺雨柔喃喃道,“辛辛,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因为干了坏事,所以遭报应了…”

还能有什么坏事,就是年少气盛时玩弄了纯情少男的感情,然后人间蒸发回来继续过她的好日子呗...这事儿贺雨柔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辛芷,她本打算烂在心里一辈子的。

好友莫名其妙的自怨自艾立刻让辛芷进入了战备状态,“好好的怎么来了这么一句?那碧池又来找你了?!”

辛芷的暴脾气是睚眦必报忍不了一点儿,要是非让她「打掉牙齿和血吞」,打掉的也得是有毒长舌妇的牙。

贺雨柔顿了一下,将昨天洪泽寻上门来的事告诉了她,稍作迟疑,还是没敢说程屹前的事。羞耻是一方面,她有点怕,怕辛芷知道后对她这个「坏女人」有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