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格?亲兄弟明算账。

贺雨柔和辛芷的友谊能维持这么长时间,归根到底是账算得清楚。没有经济纷扰再谈情绪价值,否则欠谁的钱谁都会有情绪。

夏总埋头在表格上写写画画,“是不是觉得这么干太市侩,动机不纯?其实利益上的牵扯比空谈感情要实际得多…”

“没错,”辛姐呷了口百香果茶,悠悠道,“回头就算咱们几个人散了,也不耽误在一个锅里吃饭不是?”

这倒是句大实话。世上哪儿那么多离不开的恩爱夫妻和亲密挚友,大多数稳定关系的维系就是靠钱。

从夏总家出来,程屹前的心绪渐渐平静,不得不说,这几位大他几岁,走得全是成人规则和思维。

看着弟弟若有所思沉默不语,贺雨柔没着急去地铁站,而是拉着他顺着护城河滨慢慢悠悠地散步而归。

草长莺飞,风和日丽,河畔或坐卧,或徜徉,尽是悠闲踏春的人们。

贺雨柔看着河面上随波逐流的海棠花瓣,想起方才程小哥去到小夏家,稀松平常如履平地,丝毫没有贺女士进大观园似的那般惊讶,想必他从前的成长居住环境也水平相当,难怪小夏去她家时替弟弟感觉憋屈。

这种标榜着「世家」和「国际」的小区,吸引了大都会里许多新贵前来安居。虽然跟刚才余医生家的小红楼不能比,那是有钱也买不到,但也够高端。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衣食无忧,爱情追求纯粹,友谊不求回报,精神世界尤其丰富。

爱一个人要「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好兄弟应该「两肋插刀」…可现在呢?

他喜欢的女人要分钱,朋友的帮助是有偿的。这一波操作下来,程屹前的确松了口气,心里的亏欠少了些,但总觉得有点别扭。

微风拂过,飘落一阵花雨,贺雨柔抬手摘掉他发丝间的花瓣,“这么多年,我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凡是免费的东西,都不要碰,没什么好事。”

她算是深有体会。

有一种说法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免费,比如阳光空气,比如真情实意,话这么说倒也不假,但仅限于形而上的抽象物品,不适于实体。

上一段恋情中,人人都说她运气好,男朋友家早早就准备好了房子车子,她从校园到家庭从不用受漂泊之苦。

一开始她那个准婆婆还记得房子是女方家里催着买的,后来房价暴涨,在亲朋好友的艳羡声中,洪母飘了,将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英明决断,贺雨柔反倒过成了占便宜的那个…

因而在感情中,不如先一步分清楚,届时感情没了买卖还在,也没什么不好。

程屹前看向她,“所以那天你不敢对天发誓,是怕万一哪天碰到更值得你付出的,你就会离开我?”

这就有点负气挑事儿的意思了,贺雨柔毫不不回避,“不至于。哪些我想要,哪些我要不起,我分得清。”

五十七

说起来,这世间对大龄女的敌意实在是莫名其妙。

很难理解年龄会被当作一个紧箍咒来对付女性。一旦超过二十五岁,就开始各种催,仿佛人生各项安排再不跟上一切就都来不及了,一步错过步步都是错;超过三十岁,那更不得了,直接被剩下成社会的边角料埋入土堆。

可你说三十出头的她跟三五年前有什么质的区别?是人跑不动了,还是卵跑不动了?并没有,再怎么说也比同龄肥宅的小蝌蚪们灵光吧…

辛芷刚刚联系上师姐,贺雨柔当即叫了停,她怕辛辛又上头,跟上次一样不计代价付出所有。按辛姐的爽快性子,好朋友的男朋友需要帮忙,那必须义不容辞,更何况其中还掺杂着小夏的关系。

可肉肉道了声「且慢」,辛芷便没有着慌,之后没等她开口,夏迎风主动提出了分账。

人各有志,她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谈恋爱就谈恋爱,不要开夫妻店。相爱是有责任,但那份责任仅限于对感情忠诚,没义务给男人打工。

这也许就是普信男憎恨大女人的原因:这些女人有了些人生阅历,听劝,会独立思考,不好骗。

眼见着花言巧语也占不到便宜,只好嫌弃地说,千娇百媚又如何,早已不复纯真~丝毫意识不到自己一脸油腻。

在这个春天之前,程屹前度过了很多个春天,都没有这次令他思虑良多。

初见时他便喜欢贺雨柔,她美,有分寸,一点就透,跟她相处时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光阴并没有令她的容貌褪色,反而更加沉淀了她的气息和心神。

所以不能怪他沉沦。

不久之后,程舅舅那边传来消息,茶园的合同照原样续约,程父那百分之四十的分红照付。说来也有意思,恭恭敬敬跟舅舅商量时,他不为所动,现在不主动联系,他反倒客气了,估计是茶山主人那边没给好脸色…

了却一件心事,接下来小钱哥便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他的正副业之中,不舍昼夜,劳动节假期继续劳动,连给外婆请安都是匆匆露一面,后续由贺女士负责陪聊。

匆匆一个月过去,转眼到了五月中,贺雨柔已然准备睡了,手机震动进来一条通知,她扫了一眼,之后杏眼圆睁,一跃而起跑到隔壁找弟弟。

“程屹前!你给我老实交代!小夏你们是不是在搞诈骗!?”

虽说隔三岔五就有项目款到账通知发到贺雨柔手机上,都不过是零零散散碎银几两,但今天这一笔堪称数额特别巨大,胆小如鼠的贺女士当然心惊肉跳。

小钱哥正堵着耳机开线上会,面含薄怒,脸色欠佳,一看就是刚输出完一波。贺雨柔噤声,从背后抱住他,摸着他的脸颊揉揉他的心脏给他顺毛。弟弟撇了鼠标,抓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把玩,肩头渐渐放松了下来。

等会开完,贺雨柔扳过了他的脸,“…别这么大动干戈,钱赚差不多就得了,休息休息~呐,你告诉我,小夏你们是不是搞电诈呢?”

小钱哥一怔,继而暴起,将她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床上,“上千万的项目!层层外包!到我们手里才给了个小零头!微不足道!要求还那么高!屁事还那么多!谁诈骗谁?!嗯!?”

这点儿窝囊费赚得程屹前心头火起,贺雨柔还胆敢这么问。

没办法,他现在属于失信人员,夏总也是兼职夏总,他们这个半地下的小作坊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目前这个创业「团伙」里最开心的恐怕就是关小妹,成天乐呵呵地涂涂画画,什么钱不钱的那都是浮云,不关心…

贺雨柔被困住喘不上气,挣扎着伸出手捏了捏弟弟的软肋,他怕痒,一口怒气泄下来脸缩进了她的发间。

她十指纤纤,全然插进他的乌发,在他耳边碎碎念,“慢慢来,劳逸结合…钱差不多够了,明天咱们就去看车…这才几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已经相当厉害了…”

“才多少就够了?”弟弟错愕抬头,“再说哪儿有车牌?”

贺女士眉梢轻挑,估计以这位小兄弟的消费观和消费习惯,这笔钱买辆单车还差不多。

贺雨柔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凝视他的眼,“现在咱们需要的就是个代步工具,性能够用,好养活,就行了。”

没必要太高级,更不必去考虑什么高配虚荣心。

贺雨柔展开双臂,拥他入怀,“有进取心固然好,但欲速则不达,我不是劝你躺平,你是不是得稍微平衡一下工作和休息,否则…”

小钱哥能想到的否则有「钱没花完人垮了」、「钱赚到了头也秃了」,可谁知贺女士却不紧不慢道,“否则我只好拿着你的钱去找下一个小男友,那你岂不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