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程屹前搭了句话。
夏迎风,现阶段辛芷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前一阵说是没音信了,其实是漂去太平洋上的小岛国出了趟急差,后来只要能逮到人间信号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报平安。
关于今天撒了个小谎穿帮一事,辛辛有点头疼,她得去安抚一下小夏同学,否则他又会跑到辛爸面前告御状。
看着辛辛一路小跑没了影,贺雨柔会心一笑。在意一个人便会想法设法深入她的生活,融入她的圈子,想当初小夏也是这么迫不及待地结识了雨柔姐。
华灯初上,天寒地冻,贺雨柔裹紧大衣快步往回走,却见程屹前心不在焉地落在了后头,“想什么呢?”
见她半张脸瑟缩进了领口,程屹前伸手上前要去揽她的肩,贺雨柔闪身躲开,“干嘛?现在没有观众,咱俩就是室友~”
弟弟登时横眉立目,“贺雨柔你还是这样!用完就扔!”
气鼓鼓的,像只小青蛙,煞是可爱,贺雨柔歪头睨他,笑而不答。
程屹前停住脚步,全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你…会不会嫌我?”
虽然他一心要与贺雨柔平起平坐,但现阶段只能停留在嘴皮子上,身为男人,该有的硬通货他一样都没有。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被辛姐姐敲打:不要打肉肉的主意,不论是人,还是钱,统统别惦记。贺雨柔心软,很多事不用你要求她也会主动提,但你自己要有分寸…
难听的话辛芷没说出来,不说但不代表她不想或没必要,更多是出于对贺雨柔的信任和保护。
面对程屹前的阴郁,贺雨柔没再像上次那样深究原因,“程屹前,凡事都有两面,要不是你生活出了变故,咱俩肯定碰不上,说不定这辈子都再见不着了。”
这倒是。
多年来,程屹前是贺雨柔巴不得忘掉的人,之后因为保单的事再想联系,电话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无法接通,事不过三,贺雨柔放弃。程小哥呢,当初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
若不是各有所失,何来再度重逢,这个角度程屹前倒是没想过。他低头抿唇,又伸手想去揽贺雨柔的肩,贺雨柔如一条乖滑的泥鳅,再次从他指尖溜走,程屹前要炸,“还说不嫌!?”
马上进了电梯,见有外人,程屹前姑且忍耐,等进了家门,不等他开口,贺雨柔先发制人,“你要非觉得我嫌你,那也没办法,你现在从里到外都臭烘烘的你知道么?”
“我!?臭?!”
程屹前戳在玄关没换鞋,外套扯开一半挂在肩上,本来叉着腰正准备冲贺雨柔兴师问罪,谁知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脸上还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无辜状。
贺雨柔慢条斯理地换鞋洗手,“一股烧糊了的焦油味儿,烟熏火燎的,跟个移动烟灰缸似的,你自己闻不出来?知道的是修网络的,不知道的以为修烟囱的呢~”
说贺雨柔温婉可人的,大概是没见过她人后的这一面,牙尖嘴利得近乎刻薄。程小哥低头嗅了嗅身上的羽绒服,是有些烟草气息,但也不至于那么难闻吧,“…你们女生不是挺喜欢这种「男人味儿」的么…”
“呸!”贺雨柔的厌恶不加掩饰,“谁告诉你这叫男人味儿?小…小时候清清爽爽的不挺好的,跟谁学得这一身的臭毛病。”
她险些脱口而出的是「小屁孩儿学什么人家抽烟」,话到嘴边想起来那是他最不喜欢的称谓,便踩了急刹。
程屹前将一身行套一件件扒下来,直接塞进了洗衣机,自顾自地辩解,“念书熬夜时偶尔来一根提提神,没什么瘾,只不过最近老跟室友一起打游戏…”
贺雨柔撇了撇嘴。回想那个将她熏退三里的单身寝室,也是服气,“那哪儿是个宿舍,简直就是个锅炉房。别处我不管,以后不许在家抽烟,你的衣服不要跟我的混在一起洗。”
程小哥扒得只剩下了短裤和工字背心,一步之遥的贺雨柔却没多看一眼,她洗完手路过他身边,脚步停顿,凑上前去闻了闻他的手臂,蹙眉道,“烟味儿都渗到骨头里了~”
程弟弟抬起胳膊闻了闻,“哪儿有那么夸张,你这是叫什么来着?…「色衰而爱弛」。”
“你才多大就「色衰」?”贺女士无语笑,与他擦肩而过,进到主卧关上了门。
说是室友,两个人就当真有模有样地做起了室友。
贺雨柔早出早归,她出门时程屹前还没起,等她洗漱完毕进房间休息了,程屹前回来。每天两个小时的时间差,错峰利用空间,加上差不多的卫生习惯,和谐。
再去单位,刚开始确实有活泼的同事冲贺雨柔挤眉弄眼,打趣什么小帅哥小鲜肉云云,水花过后无人再提。
大家都很忙,谁有空一直盯着别人的生活说三道四。贺雨柔有了正当理由不再参加工会联谊,主席大姐也无甚话说,程小伙子年轻归年轻,你不能说他不靠谱,那可是组织给介绍的对象。
当牛做马的工作日,头一低一抬就下班了,往复几次就到了周末。周五晚,贺雨柔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进门便看到弟弟木着一张脸歪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
搬进来快一星期了,基本没见程屹前在公共区域出现过,时间对不上是其一,估计小哥儿有点生她的气,一个轻度洁癖被人当面说臭不可闻,面皮上怎么挂的住。
“今天怎么这么早?”贺雨柔无视他的小情绪。
“休。”服务行业,周末要上班,程屹前每周五有一天调休。
贺雨柔还想要多问,弟弟掩不住的烦躁,不想理人,起身便要去换衣服出门。待他从身边走过,贺女士竖起鼻子揪住了他的衣角,“你戒烟了?”
二十五
贺雨柔不过是一时口快念叨了几句,没想到程屹前当真会改。日积月累成得心瘾一朝断掉谈何容易,难怪他日渐焦躁。
弟弟从她手里扯走衣襟,从餐桌上抄起一块薄荷糖,撕开塞进嘴里,不太想聊。
贺雨柔心情大好,管他乐意不乐意,兀自掂起脚尖扑上前去捧住了他的脸,又捏又揉,眉眼笑成了弯月,“难怪最近家里香喷喷的,谁家小兄弟这么乖昂~”
程小兄弟被尼古丁的戒断反应折磨得娇弱难当,伸手握住贺女士的手腕却无力拉开,但见他倔强地扬着头,有气无力道,“连洗衣机都不让用了,万一惹房东太太不高兴了,把我轰出去怎么办…”
贺房东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拇指抚过他消瘦了些的面颊,继续笑盈盈地给他灌鸡汤,“万事开头难,坚持就是胜利…”
看他皱在一起的脸又难熬又委屈,贺雨柔忽闪着明眸,狡黠道,“少吃糖,保护牙齿…要不这样,以后你再犯烟瘾的话,姐姐就亲你一下好不好~”
程屹前一怔,旋即把她的手拽了下来,转身躲进了房间,留贺雨柔在原地呵呵呵笑。
被甩开的瞬间,她的指尖分明察觉到,他的脸烧红了。
这周贺雨柔的一日三餐基本上在单位食堂解决,一是方便,二也是在刻意拉开与程屹前的距离。可人算不如天算,累积了一礼拜的努力到了今晚破了功,她满面春风地敲弟弟的门,“等下出来吃牛排。”
听贺雨柔在厨房叮叮当当,程屹前猫在屋里装深沉装不下去了,绷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来,最后变成了程小兄弟举着煎锅忙活,贺女士被请了出去。
贺雨柔乐得不闻油烟,路过弟弟的房间时顺便扫了几眼,等晚餐摆好两人相对而坐,她问道,“你就打算这么家徒四壁地住下去了?”
程屹前摇头,“家具明天就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