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太后微微仰首,过了会儿才把这层告诉儿子,字字千钧地道:“真跨出这一步,你其实还有退路,但陈廷鉴、何清贤便如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你退了,他们就必须死。”
元?v帝想到了陈廷鉴,对他如师如父的陈老头,会严厉地管教他,也会煞费苦心地替他铺路。
他也想到了何清贤,忠君爱民铁骨铮铮,却被皇爷爷下狱被父皇轻视,一直到了他这朝才终于有机会施展满腔抱负。
两个老头为了朝廷百姓可以置自身于不顾,那么,他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身后。
“朕不会退,朕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戚太后笑了笑:“那就大胆地去做吧,无论功过,我们母子共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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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年,官员们又放假了。
华阳带着陈敬宗回了一趟陈府。
陈廷鉴并不在。
孙氏:“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天不亮就进宫了,天黑才回来,我看他连这个年都没心思过了。”
华阳又怎么可能相信公爹一点消息都没给婆母透露,明年新政的推行比考成法、全国清丈还要难千倍万倍,别说内阁了,这阵子六部官员也都在起早贪黑地参与新规修订。包括弟弟,上午华阳进宫,就只见到了母后,听说弟弟也在内阁待着,一日三餐都要与内阁同用。
华阳注意到,罗玉燕的情绪有些低落。
今日阳光不错,妯娌三个去花园里闲逛时,罗玉燕终于有机会朝长公主诉说她的心事:“三爷说了,明年他要外放南直隶松江府。”
朝廷要推行新政,地方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京官圈里已经有些风声了,所以哪怕陈孝宗语焉不详,罗玉燕也猜到了,推行新政太难,有的官员不敢去做,公爹就让自己的儿子去,还是去那士绅盘根错节的江南富庶之地。
贪官到了江南,自然会被底下的官员、士绅孝敬,吃得一肚子油。
陈孝宗却是要跟这些地头蛇对着干,其中的风险……
罗玉燕都要哭出来了。
她想跟着陈孝宗一起去,陈孝宗在那里说不正经的,承诺什么他绝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总之就是不肯同意。
俞秀拿出帕子,半抱着罗玉燕的肩膀,可她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华阳记得,上辈子陈伯宗、陈孝宗都外放了,陈孝宗在松江府华亭县做知县,陈伯宗去广东做了知府。
兄弟俩在外面遇到多少风险她无从知晓,只知道当年两地的一条鞭法推行得都还算彻底,直到八月公爹病逝,兄弟俩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差事,回京带孝。
公爹八月入土为安,十月首辅张磐带领朝臣弹劾公爹,十一月陈伯宗死于牢狱,腊月陈家全族发配。
根本就不能想,更不能看身边的两个柔弱妯娌。
华阳走开了。
罗玉燕抽搭两声,有些担心地问俞秀:“长公主是不是生气了,嫌被咱们扫了兴致?”
俞秀:“长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但咱们也别这样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咱们该体谅。”
华阳没让朝云、朝月跟着,自己来到了陈府花园里的莲花池畔。
她坐在拱桥一侧的石头上,对着反射着阳光的冰面平复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一块儿小石头突然从旁边飞过,沿着冰面滑了很远很远。
华阳怔怔地盯着那块儿慢慢停下来的小石头。
陈敬宗的声音从桥上传来:“怎么躲这来了,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华阳仰头,看见他趴在栏杆上,背对着阳光,一张俊脸却也明亮逼人,姿态吊儿郎当的,像个纨绔子弟。
华阳瞪了他一眼。
陈敬宗:“不会大嫂、三嫂欺负你了吧?”
完全不可能的事,华阳都懒得回答。
“嘭”的一声,陈敬宗竟翻过桥栏直直地跳了下来,激得华阳全身打个颤,下一刻又怕他震碎冰层掉下去!
“上来!”她没好气地催道。
守寡后我重生了 第189节
陈廷鉴便苦口婆心地为众藩王讲解推行新政的迫切与必要。
众藩王反应淡淡,哪怕态度好的,也是模棱两可。
何清贤就又与陈廷鉴争执起来,一边争执一边用目光打量这些藩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吵吵嚷嚷的,元?v帝突然一拍桌案,让内阁先退下。
五位阁老神色各异地退到殿外。
众藩王再看看年仅十六岁的小皇帝,心头都轻松了几分。
山东的鲁王摸着胡子,语重心长地对元?v帝道:“皇上年轻气盛,急着成就一番帝王事业,让百姓富足国家强盛,只是皇室治理天下靠的正是那些官绅,百姓无知也容易被各地的官绅挑唆,这两条新政绝不会为官绅士族所容,皇上还是慎重吧,何阁老那全是书生意气,想的太简单了。”
元?v帝看他一眼,突然喊了声曹礼。
曹礼再拍手,两个小太监便抬着一个大火盆进来了,放在大殿中间。
火盆里没有炭火,只有一封封奏疏,有的纸张陈旧,有的崭新如初。
元?v帝对鲁王道:“王叔说何阁老书生意气,却不知道何阁老有多尊崇太祖他老人家的祖训。在定下这两条新政之前,何阁老的主张便是杀尽天下贪官。他恨贪官,更恨辜负太祖厚望鱼肉百姓的各地藩王,贪官太多,何阁老便先整理出几十年来各地官员状告藩王不法之举的奏疏,一股脑堆到了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