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他说,“我们,还会再见。”
不等徐久说什么,他又张开嘴,用?几乎是含情脉脉的语气,虔诚地说:“你?的礼物,我珍惜。”
语毕,他便端着两个餐盘,以惊人的速度隐没在人群中。
徐久:“?”
不是,大哥,谁送你?礼物了?!你?回来,把话?说清楚,我没送你?礼物!
他瞠目结舌,空气中的幽香越发浓郁,六号在他身后浮现出来,犹如某种凄厉的恶鬼,声音怨毒,语气咬牙切齿。
“我被引开了!”大水母怒气冲冲,嘶嘶地咆哮,“它们来过吗?”
那些低能的碎块,居然能够克服自?相残杀的本性,联起手来合作对抗它!
时?夜生蹿出去之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一些的碎块灵敏地钻进?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口,显然是打算把它引向更深,更远的地方。它被杀戮的欲望所控制,追逐了一阵,直觉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等它折返回来,另一个碎块已经接近到?人类身边,正探头探脑地窥伺。
时?夜生简直要气得发疯,发狂了。
它深知自?己那些同构体的德行?,了解它们全是一群脑干缺失,成天到?晚只想着进?食的蠢货。它们不会明?白?人类的价值,了解他到?底是多么珍贵的生命。它们看到?他,只能看到?一堆行?走的鲜肉,并为之垂涎欲滴。
“它对你?说了什么?”情急之下,时?夜生装都不装了,“它伤害你?了吗?!”
徐久担心它再激动?下去,会不可避免地惹起骚乱,所幸中午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赶紧带着水母先回房间。
“我没事!”回到?宿舍,徐久立刻解释,“他……它没拿我怎么样,它还把它的午餐送给我,问我喜不喜欢……”
时?夜生紧紧缠着他,把人禁锢在自?己身上,追问:“然后呢?”
“然后它说,它知道?我。”徐久固然被缠得死紧,有些不舒服,他还是做出回答,“它们都知道?我。”
时?夜生一怔,怒气逐渐消散,一个全新的猜测,浮现在它的脑海中。
正因为同出一源,彼此间互为本体,水母和水母之间也拥有强弱不一的精神网络。一个强壮的个体,完全可以将进?食时?的餍足之情辐射到?周边的十几个弱小个体之间,以此来加剧它们饥饿的胃口。精神网络的联接不可抵挡,在某种意义上,这种能力称得上是“通感”。
它们是不是感应到?了自?己对人类的浓烈偏爱,所以才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之情,决定?来看一眼它的人类?
这个想法闪现一刹,很快就被时?夜生否决。
不,如果只有单纯的好奇,它们是不会冒着被吞噬,被撕成碎片的风险靠近人类的,更不会分享食物准确的说,是奉上食物。
对它的种族而言,分享的词汇不可能出现在字典上,馈赠更是可笑可鄙的天方夜谭。除非……
它的视线落在困惑的徐久身上。
……除非。
时?夜生抬起徐久的手腕,凝视那个小小的伤疤,它滞留在人类苍白?如冰雪的皮肤上,恰如一个顽固的吻。
它下定?决心,张开盘旋的口器,毅然将人的手腕整个含进?去。
霎时?间,层叠标记的信息素犹如狂奔的千军万马,凶猛地撞翻了它的神志。
母体–养育–族群–依偎。
籍由信息素的连接,记忆的碎片大量涌入时?夜生的脑海,令它置身于腐臭的垃圾箱,看到?人类俯视的面庞。这一刻,它似乎变成了六号,并且跟随它的视角,与人类一同相依为命,在研究站里过着抱团取暖的生活。
紧接着,信息素的传递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珍视–倾慕–爱欲–伴侣。
日夜不离的相处过程中,六号开始变得极度渴望人类。它不仅仅将他当做母体,在它突破幼小体型的束缚,将掠夺来的食物反哺给人类的那个瞬间,求偶的本能就被激发了。
它进?行?狩猎,供养伴侣,时?刻保护他的安危,并且经常在人类面前炫耀自?己的庞大的体格,展示自?己色泽完美?的口腕,以及毒素精纯的触须。它讨好他,亲近他,喂养他……尽管它并未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出于雄兽的天性,不停地反复标记这块疤痕,在上面涂满占有欲十足的声明?。
……而它们一脉共源,彼此间互为本体。
在时?夜生再度折返的那个夜晚,它本来打算抓走人类,利用?他的惨死来惩罚六号,因为那个比它更弱的碎块竟能伤到?它。但那天晚上,人类反常的举止令它无措,让它不解。
它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嘴唇如此柔软,也可以将自?己深深灼伤。
于是,时?夜生跟着他回去了,然后在短短数日内,它就被他吸引得如此之深,以至于远离他是不可想象的事,失去他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人类会逃避,会算计,会害怕,会胆小……相对比同构体,人类的构造是多么脆弱。但仅仅只用?一个拥抱,一个吻,人类就能让它失去自?我。
时?夜生怔怔地愣在原地。
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第22章 愚人一无所有(二十二) 生平第一……
生平第一次, 时夜生从人类身上体?会到了什么是“呆滞”。
六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疯狂求偶,它又何?尝不?是?
解决掉欺压徐久的上级,是为了在徐久面?前显示自己的谋略与智慧;用口?饲的方式给徐久喂食, 既是无法忍受“他在挨饿”这个事实,也是为了满足自身的贪欲,好让人类的肚腹胀满属于它的东西;而清洗瓶瓶罐罐时的把戏,则是小小的炫耀, 以此佐证它愿意满足徐久一切的需求,不?管那是什么样的需求。
伴侣。
时夜生呆呆地?盯着徐久。
我的……伴侣。
徐久被它异样的安静搞得毛毛的,忍不?住伸出手?, 在它脸颊的位置上抚摸。
“怎么啦?”他问,“咱们是不?是又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