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盐扁扁地贴在人类身上,顺滑的绒毛光华灿烂,根根溢彩。
祂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近日来安提耶总是光彩照人,精神焕发地出?没于众神面前祂被?人类宠得多么好!有梳毛,有爱抚,有承诺,有温声细语的劝导……祂只在这里浸泡了一个夜晚,焦渴皲裂的灵魂就有了复苏的迹象。
安提耶瞪着如痴如醉的银盐,嫉妒地嗡嗡直响。祂从人类的肩膀上下去?,佯装若无?其事地把那摊神一撞,换成自己。
银盐立刻就要撞回去?,恰逢此刻,苍穹的诸天星辰重新排列,朝八方发出?无?声的波纹。
银盐停下来,安提耶的触角也直直地竖起。
“我……我们得走了。”银盐低声说。
“哀露海特在呼唤,”安提耶收起竞争的心,转瞬之间,祂就与银盐统一了阵营,“我们不能让祂们发现这里。”
阎知?秀:“那快去?,我也得上班了。”
银盐焦急地补充:“大概是为了宴席的事情,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看你!”
祂也不知?道自己的迫切从何而来,可?能祂只是想对人类证明,他?很?重要,他?不是自己以往那些短暂垂青的宠臣,繁星般茫茫的祭司。
“我知?道啊,”阎知?秀笑起来,故意一抬主神柔软的蛾肚,把祂送上天去?,“快回去?吧。”
银盐还不知?道要怎么做直接离开,会不会显得过于轻佻?可?是我该跟他?说什么,叮嘱什么,才能完美?地结束这次会面,好不叫人觉得失礼?
安提耶哼了一声,先熟练地过来抱着阎知?秀的脖子蹭蹭,随即振翅飞天,对银盐低声怒斥:“你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你想让那些好事之徒全注视到这里么?”
银盐迟疑一刹,同样尝试着在人脸上蹭一下只是动作太?生硬,比起蹭,更像是挤。
阎知?秀无?语地捂着脸,目睹两个光点先后上升至星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万神殿内,安提耶化?作一团盘旋的雷霆风暴,降临在祂的王座上,银盐则姗姗来迟,白雾笼罩祂的领域。
除了最上首的空位,七神齐聚,商讨宴饮的事项。
“你和安提耶迟到了,”哀露海特抬起深蓝色的眼眸,望向银盐,在神王缺席的很?多个年岁里,祂只能勉强地肩负起领导者的职责,“你……”
大地与海之神忽然语塞,祂的浓眉沉沉地压低着眼眸,仔细端详着银盐。
祂不一样了。
或者说,祂和安提耶变得十分相像。
卡萨霓斯敏感地轻抽鼻尖,极乐之神的容色变幻无?常,最终,祂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体,和剩下的主神一起,死死盯着最后到场的两名亲族。
在这其中,安提耶的变化?无?疑是最大的。祂的快乐更多了,以此为准,万界的青空也延续了多日的辽远晴朗,祂的心和灵魂都那么轻盈,偶尔变回原型时,祂的领毛柔软洁净,羽翅熠熠,仿佛被?谁精心地保养过。
可?是会是谁?
眼下,银盐也加入了安提耶的行列。尽管祂的灵魂边缘依然粗糙,可?那种?掩盖不住的丰盛和满足,仍然逃不过其余血亲的耳目。
毕竟,在漫山遍野的枯槁衰枝、荒芜残叶中,但凡出?现一星碧翠,都会像白水里的墨那样刺眼。
“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厄弥烛乖戾地睁大眼睛,率先轻声开口?,“你们去?了哪里?”
“我在自己的领域做什么,无?需向任何生灵通报,”银盐平静地说,“包括你,厄弥烛。”
“你去?见了谁?”卡萨霓斯忽然探长身体,咄咄逼问,“安提耶去?见了谁?”
“别多管闲事,卡萨霓斯!”安提耶瞬间被?激怒,危险地咆哮道,“我跟祂没有任何瓜葛,这话以前我没有讲过,以后我也只讲一遍!”
“好了!”哀露海特身心俱疲地撑着前额,很?早之前,祂就不戴头饰了,那些冰冷琐碎的珠宝只会令祂更加心烦意乱,“哪怕只有一天,一天,你们能停止争端和冲突……”
“亲爱的哀露海特,你还不如乞求德斯帝诺能变成一个合格的大兄,无?私地爱着我们的全部!”奢遮森冷地笑了起来,“哦,我忘了,这同样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幻梦,不是吗?”
厄弥烛嘶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根拔掉你的舌头。”
“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奢遮喜悦地,沙哑地笑道,“快,我鼓励你!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
璀璨的万神殿内,诸神端坐王位,彼此憎恨着,仇视着,宛如一群残酷的野兽,时刻准备朝对方的破绽张开利爪,龇出?尖牙。
最终,飨宴前的会议不欢而散。银盐坚守着人类的秘密,相较于安提耶,祂更加谨慎。
一连七日,祂没有去?湖畔的人类小屋,安提耶同样如此,直到宴席的准备工作都妥善地完成,七位主神分别在请柬上铭刻下各自的印记,送入德斯帝诺的领域。
“大兄不会来的。”安提耶压低声音,对银盐说,“祂已经?有太?久没有出?现了。”
“小心你的话语,别让理拉赛听见。”银盐提醒祂,为着人类的缘故,祂们当真?结成了一道隐秘的联盟,“祂会怒不可?遏。”
“因为祂没有福分。”安提耶窃窃地嘲笑道,“人告诉我,他?曾为理拉赛拾起一块破碎的神言符文。”
银盐一愣,追问:“然后呢?”
“然后发生的事,人没有说。”安提耶耸耸肩,“但是我能猜到!你也清楚理拉赛的性格,明白祂有什么毛病。”
银盐稍作沉默,颔首认同道:“确实,祂没福分。”
与此同时,古老混沌的荒原上,德斯帝诺不耐地睁开燃烧星辰的眼眸,盯着那份陈词滥调的请帖。
是选择忽略,还是选择把它碎成粉尘,洒进无?垠的太?空?
蛾神抬起触角,忽然困惑地嗅了嗅。
有一丝……有一丝气味,一丝最微弱,也最奇特的气味,飘散在请柬的刻印上,使?祂情不自禁地想要探寻,感到一阵心血来潮的冲动。
这是什么味道?
德斯帝诺用足肢扒拉着主神们的刻印,茫然地找寻着原因。
算起来,我也已经?有很?久没见过祂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