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1)

“原来是你,”重碾者咆哮道,“你以为有血魔为你撑腰,你就能什么都不怕了?”

学着红苔的样子,盛玉年耸耸肩,语气优雅,带着精准如手术刀的嘲讽意味:“哎哟,我真害怕,很抱歉你看不出来这?点,但我的确是怕的,毕竟我只?是个无辜的过路人。现在,我们?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了吗?哦,再?次抱歉我用的这?些?词,是不是有些?太考验你的理解能力了?”

重碾者反应了两?秒钟,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也许我会撕开你的腿,把你从中间开始活吃掉,你这?块胆大包天的肉!”

牠咆哮时,灼热的口涎如倾泻而下的岩浆,劈头盖脸地浇在盛玉年的衣摆上。

盛玉年丝毫不为所动,他沉吟一下,只?说了四个字:“别?逗我笑。”

一阵蛛丝喷吐的疾响,双胞胎终于姗姗来迟,落在盛玉年身后,对重碾者龇出獠牙。

“滚开!”白墓喉间嘶嘶作?响,亮紫色的毒液在牠的嘴唇间翻涌。

“你想死?”红苔解下那柄新?购入的锯齿长戟,威胁地摩擦触肢,甩出尾端的毒针。

雌蛛总比雄蛛更凶残,何况是两?头职阶不低的猛毒者。面对双胞胎的威胁,重碾者必须退让了,事实上,牠敢当众为难塑命者的人类,不过是因为穆赫特不在这?里而已。

牠愤愤不平地嘶声道:“看好?你们?的小宠物,下次可不会这?么幸运了。”

“不,”红苔嘲弄地说,“他可不是我们?的小宠物,把这?话留着对自己说吧。”

摩擦匆匆结束,白墓急忙把他拉到一边,惊呼道:“天啊,快把衣服脱了,你浑身都是那只?重碾者的臭味!”

“你这?样回去,塑命者一定会发狂的,”红苔严肃地说,“千万别?叫牠发狂,好?吗?”

盛玉年眉梢一挑,他脱下那件沾染着蜘蛛口水的斗篷时,手腕轻轻转动,就涂抹上了一丝液体。

就是要牠发狂呀,他在心里笑吟吟地回复,看到牠为我发狂,难道不是一件最?具观赏性的活动吗?

“好?的,”他痛快地回答,“我一定不会让牠失控。”

蜘蛛们?的集市往往要持续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每天都是狂欢庆典的日?子。是夜,盛玉年提着大包小包,正如每一个扫荡成功的购物狂,兴高采烈地蹦哒到了穆赫特的临时巢穴或许现在不能叫“临时”了跟牠分享今天的战果。

“我回来啦!”他大声说,“你快来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血色的魔蛛很快喷出一根蛛丝,从顶端落到地面。

庆典蛛多眼杂,牠受不了那些?喧闹的声音,暂且没有通过耳目紧盯人类的一举一动。

“你买了什……”

穆赫特的瞳孔微微一缩,牠的声音同?时中断。

魔蛛身上的味毛竖如针尖,牠的鼻子同?时抽动着,渐渐流露出了一种既古怪,又扭曲的神情。

“……是什么?”

穆赫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紧绷。

“你手腕上的味道,是什么?”

正如人在喷涂香水时,会把它涂抹到手腕,耳后这?样的位置,因为手腕和耳后的温度较高,可以让香氛更好?,更持久地挥发,盛玉年将重碾者的口涎挂在那儿,自然出于相同?的理由。

“怎么了?”他站定脚步,担忧地望着穆赫特,“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妥吗?”

狂暴的怒火与妒火瞬间吞没了巢穴的主人,穆赫特的步足下意识地来回摇摆,咔哒作?响,剧毒的尾钩也在滔天的怒气中剧烈发抖,撞出刺耳的动静。

第83章 塔兰泰拉喜剧(十三) 盛玉年的脸……

盛玉年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禁将左手偷偷地藏在自己身后。

不是出?于害怕,他的掌心因亢奋而灼热,又因灼热而沁出?汗水, 他的心跳也悄然加速。

穆赫特就像炼狱血海中爬出?的一尊孽神……牠飙升的沸怒激发得满巢的蛛丝都在尖啸,都在颤抖!

盛玉年心知肚明,自己在玩一种危险的游戏。

这比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更危险。

在深渊上走钢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足掉下去摔死?;但是操纵一头大恶魔的情绪, 像拨弄琴弦一样拨弄牠的精神与意?志,一旦失手地狱生物的报复,将是人类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象到的残忍, 暴虐和恶毒。

但那又如何呢?某种意?义上来?说,盛玉年是赌徒,而且是最疯狂的那类。这类人为了追求一生中的极乐,当然要把性命也毫无保留地抵押上去,全?盘梭|哈, 不留一丝余地。

“可能是我在集市上遇到的恶魔, ”盛玉年像是害怕了,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接近恳求,“别生气,穆赫特,牠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不过是吵了几句。”

“牠对你说了什么。”魔蛛的脸孔, 牠的半身, 几乎都笼罩在漆黑的阴影里?,唯有四点血色的光芒,在恶魔头颅的位置闪耀不定, 犹如吞吐的蛇信。

盛玉年脸色苍白,勉强笑?了一下:“噢,牠应该是负责押运罪人的,你知道?吗,这里?忽然抓进来?好多罪人,按照规矩,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你的所有物,对不对?然后那些罪人发现了我,有一个指控我是逃犯,那个蜘蛛恶魔就冲上来?……拜托你别这么生气,牠什么都没?做。”

穆赫特的声音变得非常轻,轻得就像一根风中飘荡的蛛丝。

“重?碾者冲你做了什么?”

盛玉年的嘴唇微动,他僵持片刻,泄气般地道?:“……牠说我是一块肉,牠要‘撕开我的腿,把我从?中间吃掉’。”

讲到这儿,他做了个鬼脸:“再?接着,牠就朝我吐了一大堆热乎乎的口水。不过别担心,没?有毒,也没?什么腐蚀性……就这样,别的再?没?有什么了,你,你能冷静下来?吗?穆赫特?”

听见人类复述的那句话,穆赫特的视线里?已?是一片血色,而“重?碾者在人类身上留下唾液的印记”,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如味毛是发情期用于追踪雌蛛气味的重?要器官,地狱蜘蛛用什么来?定位繁殖对象的位置?

正是唾液。

这几乎都不是眷族对领主的挑衅,更接近于一头雄蛛对另一头雄蛛发起的残酷挑战:我就是要在属于你的意?中人身上留下印痕,我就是要将他标记成?为我的。

穆赫特的大脑里?,象征理?智的神经瞬间崩断了。

你们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我退让的还不够多,我容忍的还不够多吗?!我承受屈辱,承受全?地狱的嘲笑?和戳刺,可怜的穆赫特!无用的穆赫特!又残又瞎的穆赫特!像最见不得光的蝼蚁,蜷缩在世界的角落里?,我将一切都吞咽了,都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