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的?翎羽织成扇面,黑、紫、金相互交叠,扇面上的?数十枚灿金色的?羽斑,便如数十只杀意?妖艳的?眼瞳,窥伺着外界的?众生。
刹那间,毒龙的?尾巴尖都绷直了。
它们浑身?上下的?鳞片层叠竖起,像熟过了头的?松果?,在枝头簌簌战栗。毒龙王子的?一口毒液噎在嗓子眼儿,直从鼻孔里呛出来,它尖叫道:“孔雀翎!”
“是啊,”巫曦嘿嘿道,“还有三色神光呢。”
他毫不留情地挥扇一压,犹如五岳灭顶,在场的?毒龙当即被重压得扁了一层,骨裂鳞爆之声不绝于耳,恰似噼啪炸响的?节庆烟花。
唯有最大的?毒龙王子还能苦苦支撑,眼中溅出黑色的?血泪。
那不是真的?在哭,而是眼球都被巨大的?压力挤爆了,像两颗薄皮的?葡萄般清脆开裂。
“第一,”巫曦说,“‘扁毛畜生’有名字,他叫孔宴秋。”
他缓缓走近,用力捏着掌中的?羽扇。
“第二,你的?兄长不是被杀了,而是被吃了,这两者的?结果?殊途同?归,但是请你记住其中微妙的?区别。”
“第三。”
巫曦站定,仔细端详着它们。
“第三,都说事不过三,见好就收。可第一次,你们抓走无辜的?孩子做寿礼,俱时龙王又上门报复,逼得我?们不得不离家远走;第二次,你们玷污长留的?国?土,用计杀了我?的?亲人,危害我?重视之人的?安全;第三次,你说,要我?许配给你,婚期已定,连聘礼也早就完备……”
他安静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真是对不住了,‘准新郎’。”他着意?加重了那个称呼,“可惜我?早就跟别人暗通款曲,私定了终身?,跟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有缘分啦。你就安心地去吧!”
巫曦敛容收色,扬手挥扇,做出一个“切斩”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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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
“不吃!”
新来的?鸟妖侍从悻悻地闭上了嘴,想?了下,他终究担心,还是劝道:“这都已经几天了……”
“走开!”
“怎么样?,有结果?吗?”同?伴问。
侍从放下盘子,摇摇头。
“没有,”他叹气,“还是把头蒙在被子里,还是那两句话……”
“走开,不吃?”
“对。”
来往的?雀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只忽然迟疑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啊?”
“对啊,”另一只困惑地道,“敲了几次门,总感觉声音和语气都差不多呢……”
领头的?鸟儿忽然面色一变,叫道:“不好!”
等他们壮起胆子,不管不顾地闯进寝宫,掀开被子一看?
一个和巫曦身?形一般大的?玩偶缩在里面,张开歪歪扭扭的?嘴,赫然便是那两句“不吃”和“走开”。
“完蛋了!”侍从叫苦不迭,“快去上报给尊主,晚去一步,我?们也得去悬崖上吊着了!”
与此同?时,孔宴秋独坐高天,黯然神伤。
我?做错了吗?他自省自问。
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
巫曦的?斥责,悲伤和眼泪,比刀子割肉伤他更重。他不住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幕,想?起巫曦隐没在暗处,却仍然亮如火光,也痛如火光的?含泪眼神倘若他可以下跪,他一定会?跪在他的?脚边,向他乞求原谅。
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就像……就像我?辜负了你的?心,就像我?不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一样?!你怎么可以那样?看?着我??
他把巫曦关?在他们昔日的?爱巢,便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像一个慌不择路的?胆小鬼,不敢再面对神人的?质问和泪水。
下方盘旋着几点禽鸟的?身?影。
孔宴秋实在懒得去管,如今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可是那些小小的?雀鸟冒死冲上高天,大嗓门喊出来的?话却是:“小殿下不见了!他、他走了!”
孔宴秋豁然站起,眼中闪动着凄厉的?神光,他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殿下走了……”鸟群挤挤挨挨,飘出一些怯怯的?杂音,“他,他把一个会?说话的?玩偶塞在被褥里,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刹那间,孔宴秋展开风雷双翼,便要直冲长留,在他身?后,业摩宫妖鸟惶恐地喊道:“尊主,玉京天阙不日就要开启,那些金曜宫的?孔雀也准备动身?了,尊主!”
孔宴秋停下脚步,下意?识回?望玉京天阙的?方向。
他说的?是真的?,天门当真是神祇建立的?奇迹,即便相隔万里之距,孔宴秋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万潮齐聚般恢宏壮丽的?景象,以及天际飞舞的?一线光芒,绚丽无比,掺杂着绿、蓝、白三种灿烂的?颜色。
金曜宫的?孔雀终于出山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百年,几乎是从降生起,他就已经在等了。他在心里数十年如一日地磨着那把刀,直到刀尖雪亮,刀锋也吹毛断发。他怀揣着杀人的?利刃,就这么在大荒上徘徊不定,熬过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昼夜。
他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将这把刀插进金曜宫的?心脏,用它割开那些孔雀的?咽喉,正如落雪是怎样?覆盖大荒的?万事万物,孔雀的?鲜血便要以相同?的?姿态覆盖他所有的?屈辱,以及痛苦。
数百年的?光阴如水流逝,这一刻,他心头的?刀刃悄然落地,发出清清的?坠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