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业摩宫的鸟兽都沉默了。

什么“黑沉沉,紫不拉几”的……你转头看看,不就是你旁边那?头大哥身上的主色调吗?

说着,巫曦的眼睛突然一亮,急忙招手:“哎,我看看这?个?!”

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是一套十三枚的袖珍编钟。全套用剔透的紫玉雕琢而?成,上嵌金丝累珠,贴着光艳动人的宝石花片,底下是一支牙骨雕成的小槌,委实巧夺天工,惹人喜爱。

“好好好,这?个?好!”他拍手道,“就把这?个?摆在桌上当清供,好看又好玩。”

他想了下,问旁边的侍从:“哎,说到清供,这?么多小玩意儿,我怎么没见到吉祥果和俱缘果?请拿些上来,让我们拣选一下。”

这?两?个?词一出口,在场的妖鸟俱是死一般的寂静,从眼中透出惊惧之?色。

远处,酸与的嘴唇动了动,与她一同旁观的鬿雀也默不作声,唯独蛊雕幸灾乐祸地?喃喃道:“哈,这?下好了。”

孔雀明王手持莲华,俱缘果,吉祥果,身负五色孔雀尾,此乃明王四宝。其中,莲华代?表敬爱,俱缘果代?表调伏,吉祥果代?表增益,孔雀尾代?表息灾。

而?在这?里,金曜宫的一切都是绝对的禁忌,象征了明王的俱缘果和吉祥果,自然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孔宴秋一声不吭,冷眼盯着他们这?副大气不敢喘的死样子,内心简直不耐烦到极点。

他憎恨金曜宫,听见麾下的妖鸟提及相关事?宜,肯定会神情不悦,但他可没有因为“有鸟兽提及明王”这?种小事?,就把谁烧成灰过,现在做出这?副受害的模样给谁看?告黑状是吧?

“怎么啦?”巫曦不解地?问,跟他们比比划划,“吉祥果就是石榴,俱缘果就是木瓜啊。石榴!圆圆的,深红色,蛮多籽,很好看……”

“巫曦殿下,”侍从低低地?道,鸟儿一多的地?方,情报也传递得飞快,必然是他们中的哪个?在昨天听到孔宴秋如?此称呼巫曦,是以今天便依葫芦画瓢,“您说的这?两?样,都是……都是金曜宫的孔雀……他们……”

巫曦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表情渐渐认真?起?来。他平静地?说:“别傻了。”

“……什么?”

“我说,别傻了。”他坦然地?道,“哪有孔雀不爱这?些的?因为金曜宫的孔雀在享用他们生来就喜欢的东西,所?以业摩宫的孔雀就一定要避之?不及,连提都不能提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事??”

见侍从呆愣,巫曦催促道:“快啊,去捡最大的石榴,最香的木瓜,我们要摆一个?漂亮的果盘。”

侍从们觑着孔宴秋的神色,然而?黑孔雀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目光温软地?看着小神人,他们立刻便领会了主君的意思,急忙化形飞出,成群结队地?去找石榴和木瓜去了。

远处,大蛊雕哑口无言,一股惊悚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心灵,他只疑心自己是中了幻术,或者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酸与道:“嗯,这?下好啦。”

鬿雀忍着笑,也道:“是啊,这?下好了。”

见他行云流水地?指点挑选着配套的桌椅装饰,孔宴秋不由好奇地?道:“你好像对家装的事?很熟练?”

“是啊,”巫曦说,“之?前在长留,反正我父亲不管我,随我怎么折腾布置宫殿,折腾得多了,你就知?道该在哪里放什么啦。”

孔宴秋眉梢一挑,觉得有点异样。

毋庸置疑,“不闻不问”固然是一种忽视,但“不管不问”,当中却含着一点特别微妙,又切实存在的纵容。孔宴秋担当上位者已久,他非常了解这?其中幽微难辨的差别。

“好了,选的差不多了。”巫曦拍拍手,“再麻烦你们一件事?,请你们帮忙把里头那?张小床搬出来,搬到……随便搬到哪,但是不要在里头放着占地?方,好吗?”

孔宴秋长眉一扫:“还不快去。”

很快,小床被?抬了出来,地?毯,帐幔,原先?的器具陈设也都搬了出来。要给墙面换颜色了,孔宴秋犹豫一下,选择棕红和浅黄色的清漆,和巫曦相互系好围裙,拿着刷子,开始改造寝宫的暗色墙面。

忙碌了一个?上午,把墙刷了一半,侍从们同时拉来了成车的石榴和木瓜,正等在门口。木瓜馥郁芳香,石榴饱满得快要绽开,露出一隙艳红剔透的果色,巫曦笑嘻嘻地?剥开一颗熟甜石榴,凑近了喂给孔宴秋吃。

涩意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酸,更多蜜蜜的甜,这?还是孔宴秋第一次尝到“吉祥果”的味道,真?是非常清脆爽口。

“这?个?好,”他啄食着石榴颗粒,薄唇染得红红的,对巫曦说,“应该摆在巢边上,想吃就可以拿。”

吃完石榴,他们再拾出香味浓郁,不易腐坏的木瓜品种,摆在琉璃大果盘里,委实既香甜,又赏心悦目。

到了傍晚,巫曦干活累了,困得睁不开眼皮,孔宴秋便将他放在巢窝里,用羽绒盖好,让他慢慢睡着。自己仍然系着围裙,飞到顶上仔仔细细地?刷墙。

没过一会儿,三两?只大妖飞来寝宫,似乎是有要事?禀报。

孔宴秋往下瞥了一眼,巫曦还在沉沉地?熟睡,鬼车立刻讨好地?飞上来,轻声细语地?道:“尊主,您吩咐卑职探查的事?,已有结果了。”

孔宴秋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他专注地?盯着涂抹均匀的墙面,说的却不是同一件事?。

“昨天那?张床,是谁放进来的。”

鬼车噎了一下,脸色瞬时变得惊惶起?来。

寒颤像惊雷一样滚过他的脊梁,鬼车的九首觳觫,下意识就想一叠声儿地?呼喊“尊主饶命”,只是话到嘴边,他的眼神往下一瞟,扫见睡得香甜的巫曦,又生生咽了回去。

“……尊主恕罪,”鬼车越发细声细气,尽量不让他的声音传到底下,“那?是卑职不成器的侄儿做的,他一心想要讨好小殿下,可是他实在太过蠢钝,没能摸清贵人的心思……卑职一定严加管教,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鬼车一族多眼多头,在业摩宫里,多半担任的也是看管监守的职务。

要搁在平时,纵使他的侄儿不死,孔宴秋也一定会把他这?个?做叔叔的烧个?半死。不过,见他如?此乖觉,加上昨晚巫曦说的那?些话,孔宴秋多少收敛了一些酷烈戾气。

“下不为例。”他说,“都查到了什么?”

鬼车后背的羽毛全湿了,他赶紧呈上一枚黑色铜简,递在孔宴秋手中。

孔宴秋接过铜简,神识一扫,眉头便皱了起?来。

“本来查这?点小事?,是要不了这?么多时间的,可旁的不算什么,唯独长留的守生大阵甚是棘手,除非王族特许,但凡开了灵智的妖兽,都进入不得。好在只是进入打探消息,寻常小雀倒也能胜任。”鬼车解释道。

孔宴秋的手爪慢慢捏紧,将坚固瓷实的铜简,生生捏得扭曲变形。

“神人争夺权位的手段,没比妖族良善多少啊。”鬼车轻声说,“这?件事?,您要告诉小殿下吗?”

“他会知?道的,”孔宴秋沉声道,“但不是现在。让下面那?群多嘴的鸟管好自己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