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来了，快坐下。”奶奶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其实就算奶奶现在不理我，或是冷言冷语，我都能接受，可是没有，奶奶还是像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和蔼可亲。

我坐到她身边，左手被她紧紧地握在两手之间，很温暖。奶奶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头发也几乎全白了，眼睛也很浑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暗的原因。看到奶奶这样，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发自内心的难过，为了很多。

我自己的亲生奶奶跟伯父一家生活在另外一座城市，很少见面，说实话，对自己的奶奶感情不是很深，但是林枫的奶奶，却让我有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那种亲切感仿佛是来自骨髓的，是有着血脉相连的感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奶奶太亲切了，也或许因为他是林枫的奶奶，是我所爱的人的奶奶，所以这种感情是复杂的，也是一下子就根深蒂固了的。

奶奶的眼里也有泪光在闪动着，她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我，然后自己也擦着。

哭了一会，总算平静下来，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不安。

“奶奶，您身体还好吧？”我问她。

“嗯，还好，就是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奶奶慢慢说着。

“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不想听到奶奶说那样的话。

“傻孩子，有几个人能真的活到一百岁啊。”奶奶不以为然地说着。

“奶奶您一定会的！”我像个孩子一样争辩着，也是发自内心的。

“好，那奶奶就争取活到一百岁，呵呵。”奶奶笑了起来。我感受到了奶奶的坚强和乐观，还有她的隐忍，特别是听说她一直知道林枫的事以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她该有着怎样的胸襟去面对这一切，特别是对于她们这一辈的人来说，也许都是出于对林枫的爱吧。

“奶奶，对不起。”我握住奶奶的手，轻声说着，这是我一直想说的。我不知道两年前我父母到底跟奶奶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从我们学校查到林枫家里的电话，只是一个电话，就让一直坚强的奶奶病成那样，这点是让我无法容原谅的，即使到了现在，偶尔心里还会有些怨恨，尽管一切都是我的错。

“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怪你的父母。”奶奶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说不出话来。

“换作哪个父母都不能一下子接受的。当初知道小枫是这样的时候，我也是好长时间都受不了，他怎么会喜欢男人，我就是怎么都想不通，但是他又亲口承认了。” 想起了往事，奶奶摇着头。

“那时候闹的很凶，小海的父母天天来我们家哭闹，说是小枫毁了他们家小海。也确实是，年纪轻轻的就要坐牢，以后出来了要怎么办啊。”奶奶叹息着。我没有说话，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尽管我一直想象着，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过。

“可我还能怎么办啊，看着小枫整天像个罪人一样，被外人说的抬不起头，我不管他谁来管他，他妈妈又不在了，他爸爸也不管他，也没时间管他。自己的孙子，看着能不心痛么。”奶奶说不下去了，眼泪也流了下来，不停地摇着头。

“奶奶，您别说了，您不能激动。”我赶紧拿了纸巾递给奶奶，怕奶奶激动，对身体不好。

奶奶摇了摇手，“奶奶没事，其实奶奶心里也高兴。”她又握住了我的手，“小马，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小枫喜欢你了，他那时候每次打电话回来都会提到你，说你对他很好，那时候我就猜出来了。”

听到奶奶的话，我突然觉得好内疚，想想以前，我对林枫真的谈不上有多好。那时候跟他还不是很熟，他总是冷冷的，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不怎么理他，也只有我，每次都是我厚着脸皮靠近他，尽管有时我也很窝火，可我还是会在每次碰了钉子以后，照样吃饭的时候叫他一声，上课的时候也会叫上他，虽然每次都没有得到回应。那时候也不敢多想别的，只是不忍心看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后来去你们学校见到你，奶奶也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呵呵。”奶奶握着我的手，说不出的亲切。

“我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奶奶，就喜欢奶奶了。”我跟奶奶撒着娇。

“呵呵。”奶奶又笑了起来，拍着我的手背。气氛变的好温馨。

“后来你来我们家玩，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们小枫的。可是那年暑假，小枫整天缩在房间里，我问他，小马怎么不来玩啊，他当时就哭了，跟我说，他不会来了，他怕我。我心里想，怎么连你也看不起小枫了。”奶奶又叹了口气。我难过起来，为了那时的自己，更为了那时的林枫，还有那段彷徨无助的日子。

“小枫以前不爱哭的，就是太内向了，整天不说话，可是后来经常看到他哭，特别是这两年，有时吃饭吃的好好的也会哭，睡觉也哭，整天呆在家里，哪都不去，也不说话，我真怕他憋出什么毛病来。”奶奶一直叹着气。我的眼泪也是不停地打着转，心疼的要死。

“刚才小枫跟我说，想跟你在一起，让我答应他。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生活啊，不能结婚做夫妻，不能像夫妻那样生儿育女，也做不了夫妻的事，你们在一起有意思么？”奶奶突然问我，我脸都红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也问的太直接了。

“其实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在一起多长时间，你们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再过个三五年，十年的，你们肯定也觉得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了。到了那个时候，奶奶也可能不在了。”奶奶叹了口气。

“奶奶。”我打断了奶奶，最怕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

“小马啊，你比小枫大，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他吧。要是有一天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就给他找个女人，让他结婚，有个自己的家，那样奶奶才能放心。”奶奶说着，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我听的一阵难受，眼泪又掉了下来。

“奶奶，我会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哭了起来，原来奶奶比我想的长远。很多人都觉得我们不会长久，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可是连奶奶也那样想了，也许我们真的会那样吧，有一天，我们在一起没有感觉了，彼此厌倦了，只有选择分手。

“你父母那边先不要着急，慢慢来。”奶奶安慰着我。

“我知道怎么做了，奶奶，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小枫受委屈了。”我在奶奶面前发着誓。

“那就好，奶奶就放心了。”奶奶轻轻拍着我的手。

“奶奶，您真伟大！”我差点直呼万岁了，奶奶真让人钦佩。

“奶奶不伟大，奶奶那是没办法，呵呵。”奶奶笑着说。

对奶奶，我只有心存感激。我又陪奶奶说了会话，然后退了出来，说了很多话，奶奶也累了。

（十六）

吴姨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我上到二楼去找林枫。林枫正侧身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盯着外面发呆。听到声音，他转过头看着我，我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也伸手抱住了我。

心情很复杂，因为很多，关于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你怎么了？”见我半天不说话，他问我。

“没怎么，”我松开了他，“心里高兴呗，奶奶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我笑着说。

“去你的！谁嫁给你！”他推了我一把，脸都红了。

“那刚才是谁在奶奶面前要死要活，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 我还拿他开心。

“去死吧！”他狠狠踹了我一脚，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没有躲他，嘿嘿地笑着，他看着更是来气，又想踢我，我赶紧抓住了他。

“宝贝，下去吃饭吧，我饿了。”我轻声说着。听到我的话，他转身下来了，跟我一起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吴姨特意打招呼，叫我们别吃的太多，留着肚子晚上吃好的。我心里很高兴，我喜欢这种感觉，像是一家人一样，林枫的心情也特别好，总是看着我浅浅地笑着，眼睛发着光。

吃完饭过了一会，奶奶也起来了，我跟林枫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休息。奶奶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我赶紧起身过去扶她，奶奶直摆手，不要我扶。

“奶奶还走的动。”奶奶笑着说。

“马屁精。”林枫看着我嘟囔了一句。奶奶听到后大声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坐回林枫身边。

“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我在他耳边狠狠说了句，很小声。他咬着嘴唇轻轻笑了，不敢看我的眼睛，脸也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