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被吵醒了本来不高兴,一看那银锭子的大小,眼睛都直了:“做做做,客官您几位楼上请。”

胤祥收起大银锭,抛给他一角碎银:“你们这县里怎么回事啊?人都瞧不见几个,粮行一家都没开。”

小二一看他财大气粗的样子就“哎哟”了一声:“客官您是来收粮的啊?那您可不赶趟,都十几二十拨人来收过了。现在别说粮了,连糠你都收不着了。”

一边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大概是听到了他这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挥拳:“哪个挨千刀的又来收粮?做这种丧良心的生意,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胤祥轻巧一闪,这醉汉就扑倒在了地上,醉死了过去。

小二叹口气把人扶到一边椅子上:“客官,他就是咱们这儿粮行的东家。姓聂,您瞧瞧,喝成这个模样了还能开门么?”

胤祥扫了一眼那醉鬼的容貌,这才上楼:“给我们准备几间上好的厢房。”

小二满口答应:“给您和夫人准备一间天字套房,剩下的几位爷,也都准备天字号的房间。”

胤祥茶水刚入口就呛了一下:“瞎说什么混账话,这是爷的妹子,两间天字套房。”

小二摸摸头,连声答应着下去了。

池夏看了看,整个楼上的客房基本上都被他们的人承包了:“那“十三哥”,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去?”

胤祥叫过两个亲卫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功夫,楼下那醉鬼粮行东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家人带回家,又过了一会,就出现在了天字客房里。

这人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看见他们还有点茫然。

一听侍卫介绍说是粮商,立刻变了脸:“你谁啊?我说过几百遍了,我家里也没粮了,我老婆小孩都要回娘家去混口饭吃了,别烦我了行不行。”

胤祥斜靠在座椅上,一副不讲理的模样:“爷头一回出来收粮,大老远跑了这一趟,你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

池夏非常懂行,在一边默默地红了眼眶:“聂掌柜,你就帮帮我们,我哥明明是嫡子,却被小妾和庶子欺压,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这一回我爹肯让他出来跑商,他要是没干好,回头我爹该更宠爱那个小妖精和她儿子了。”

第31章 粮商无粮

胤祥看了池夏一眼,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说辞。

他也没听说过鄂尔泰家里后宅是非多啊。

池夏见这一招居然真的有效,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甚至还换了称呼:“聂大哥。我爹那小妾嚣张得很,当着我爹的面就敢打骂我们,我娘已经被她气得搬到别院去住了,我哥要是再失宠,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姓聂的掌柜态度竟真的比方才好了许多,也不骂骂咧咧了。

心说这家当爹的也着实挺不靠谱。

只无奈道:“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真的是没有粮了。别说咱们正定县了,就加上边上的七八个县市,你都收不到粮的。赶紧换个地方去吧。”

池夏:“为什么呀?他们明明说这里大丰收了啊。我们特地赶过来的。”

掌柜又气愤又痛心:“你去地里看看,一亩地就那么点苗,怎么丰收。每一颗结的穗是不少,可稀稀拉拉的,产量还不如往年一半。这新种子真是烂透了!”

池夏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是让眼泪掉出眼眶了,配合她的眼妆,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意味。

“那聂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骂我们粮商啊,你自己不也是粮商吗?我们做的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也从没做过见利忘义的事。”

掌柜没想到自己把人骂哭了,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家,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这、我这也不是说你。我是说前面那些拿高价哄着庄稼人,把他们手里的余粮都收走的人。一开始他们来收粮的时候骗我们新种子就是这样稀,结穗了产量肯定好,后来又说什么官府会放粮。”

他越说越气:“老百姓都道银子好,听了他们的话,现在十家有八家都断粮了,种了新种子,租子还比往年高,不交公粮就要押去牢里。可现在高价都买不着粮,你没看这正定县里人越来越少了吗?那些实在交不出的都跑了。”

新种子从来也没说要加税加租。这地方的县令胆子也太大了。

池夏收起眼泪:“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聂大哥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掌柜摆摆手,原本要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你们是收不到粮的,赶紧启程换个地方吧。这、这里也不安全。”

他大概是酒也醒了,说完这句,就不肯再多说,摇摇晃晃地走了。

池夏受不了自己这一脸高防水的妆,回自己屋里卸,又来找胤祥探讨:“情况是不是比咱们想象的复杂一点?这些提早就来高价收粮的人,分明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减产,几个月前就在有计划地囤粮食了。”

所以这减产绝不可能是自然因素。

胤祥点头,在直隶他原本主要是看河道,被人拦路告状后才到田间转了转,没进城里去,还不知道有人提前收粮食的事:“再去地里转转,找几家农户问问。”

池夏有点担心:“您的行踪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天我们又这么招摇,恐怕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

粮商能提前知道新种子会减产,可见官府在里面做了手脚,还跟那些粮商勾结在一起。

强龙不压地头蛇,再留下来可不太安全。

胤祥一哂:“无妨,从前我们当差,再危险的情况也经历过。你放心,你可是四哥的“法宝”,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池夏眉头皱得更紧:“你若是出点事,让皇上怎么自处?你以为你还是原先那个肆意快活的平头阿哥?”

她有点生气,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忍住:“上一世,雍正八年五月初四,你在弥留之际给皇上传信,说身体见好,过些日子去向他请安。然后你就撒手走了。”

他当年“早逝”的事,雍正当时没有详细说,胤祥完全不知道自己竟还在弥留之际干过这个事,但想想,确实还挺有自己的“风格”的,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说起这个。

池夏想起雍正酒醉时低落的“胡话”,索性一咬牙全说了:“你去后第二天,皇上召见张廷玉等人立了遗嘱,把遗诏放在正大光明匾后,他当时连陪葬的物件都选好了。”

胤祥:……

池夏瞪了他一眼:“皇上选了孝庄文太后赐他的佛珠,你皇阿玛赐的算珠,还有你送他的鼻烟壶,这三件。”

“你出一趟门,皇上都要派两个太医跟着你。你以为他就只是关心过度?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怕,怕这历史依旧没改变,怕他终究是个孤家寡人、孤魂野鬼?”

如果说她是个“外挂”,胤祥更像是雍正的“战友”,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与他理念相同,无条件支持他,是他在两世为人这诡异的经历中一个始终不变的“锚点”。

胤祥被她说得都快抬不起头了:“我说小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也没说要只身去闯龙潭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