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愕然许久,老者突然一阵呛咳,又连连干呕,跟着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好!好一招金角银边的棋局!”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他击掌赞叹:“圣上看似软弱,实际上已经计算好了我们这些臣子一辈子的路,您让我们自相残杀,自己却双手干干净净,依旧是仁爱的明君!臣拜伏,臣拜伏!”

在储阁时,长

也说过这样的话――在交付我这个任务的时候,他索我,将如何脱身,隐蔽海外的事情一并说了。

“此乃当今的皇上一石二鸟之计,即除了我这重权再握的心头大患,又扶植了忠于自己的党羽,更令那不甘之人上位其心之险世人难测……老朽多年思虑方揣测出因果,心中拜伏,无有一丝犟拗。索性,圣上看在老朽沾亲的份上,容我全族异乡偷生。至此老朽已然心存惶恐,万分感激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狐狸难得的一副诚惶诚恐的严肃表情。

就如现在于我面前的老者同出一辙。

“好,好的很!”他扶了膝头摇着手喘息,复又拍案大笑:“有趣,实在有趣!”

“大人,时候不早了,可否安心上路?”挥手,细长的银光一芒,从我的指尖探出。

“慢着,女娃娃,我老眼昏花的,瞧着你这双眼睛有几分熟络,可否摘了蒙面,将真面目给我这将死之人一看?”

犹豫了一下,我揭去了脸上的黑纱。

“嘶……”老者吸了口气,点手唤我:“进前来,到灯下来让我看仔细了。”

我点头,回手想要将蒙面装入腰间,却揣了个空,一愣之下方想起来,腰带已经散在那地下的洞穴之中。

就在我低着头地这时间。突觉视线外那一副江山的绣帐一晃,霎那,一柄寒刃随着女子的尖叫声递到了我的面前。

手腕翻转,我一把握住了纤若葱白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听见“呀”的一声嘤咛,坠了金穗子的一弯短刀脱手而出,闷声砸在铺了垫子的地面上。

樱血飞溅。我地刀,已经插入了那扑至我怀中的妇人胸前。

“琴儿!”老者大叫,跌落卧榻,挣了全身的力气爬将至我面前,伸开双臂接住了缓缓倒下去的女子。

“不,妾身……不能看着大人死。”那女人已年逾五旬。一身雍容华贵,目光都散了,一口气短过一口,眼见着就要毙命,

“痴妇啊,老朽这条命,即使不交代在今天,也已经是风烛残年,还有几日好活!”老者扎着手,慌乱的抚着她胸前的伤口:“藏你在塌下。就是希冀着你能逃过此劫……姑娘,求您。求您救她!”

扭过脸,我摇了摇头――早就注意到了塌下藏了人。因为有那陷坑中地食人罗刹在先,对方刚一发难,我就动了杀着,却不想端着刀冲出来的是一个手无服鸡之力的妇人。

这一刀穿心而过,已然金石无救。

“老爷……妾身嫁入您府中……这几十年……已经、已经享尽老爷带来的荣华富贵,如今……老爷要西去,就、就让妾身也遂您走吧……”那妇人扬了手,虚抓了几下。终于拉住了丈夫的手臂,漫了浅浅皱纹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老爷……方才唤妾身琴儿……从咱们的儿子出世之后。老爷就……没有再这样唤过妾身的乳名……”

“琴儿,我的琴儿啊……”泪眼滂沱的抱住了那妇人,老者声音撕裂般沙哑,声声唤着老妻地乳名。

突然的心痛如绞,我低哼了声,忍不住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谁都不知道,每次……每次执行,必须要剪除罪臣地家眷时,挥刀后,心脏的部位都会痛的我冷汗淋漓。

不能落泪,因为泪水会阻碍魂魄离开人世进入轮回,所以,??属不能落泪。

柔风轻掠处,一波旃檀的暖香暗涌。被这香气拥着,那妇人眉眼舒缓,紧拉着丈夫的手慢慢的松开。

“老爷,妾身在不远处等您……记得,老爷要来……拉着妾身的手走……”

***跳动了几下,旋即被风流扑尽,黑暗中只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泣。

屋外,豪雨倾盆。

“不该,不该啊……”默然许久,我听见老者又哽咽道:“也好,也好。”

“大人……”

“嗯,让姑娘久等了……”他怅然地叹息,抽了口气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多年前,陷长孙大人于祸事中,迫他全家逃难,今日都报应了。我善揣摸上意,一路仕途平坦,却也自知得罪了不少朝中的同僚,尤其是这几年日见老迈,已然没了当年地锐气,所以才让高丽的工匠修这迷楼。以磁石吊顶,若翻转,便会将武器吸去,又养了西域的罗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无权无势时,能在此处蜗居?a活……”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存了豆子的牛皮口袋被一股力道抽到了上方――那口袋上有铁打的夹子,于磁石恰好相吸。而这磁石之所以对我无用,是因为我的刀并非精钢铸就,而是被风塑型的云母。

老者在黑暗中兮兮索索的,我知他在整理衣服仪容,便一声不出的站在一边。一阵之后,他坐回了榻上。

“檀匣美人巧素手,千两燕金朔刀横。从来踏歌出易水,不求全尸过江东。豪酒击筑浪客志,落华委地楚宫红。妄估后世英名在,但取侠义断一生。”朗声清吟,他抽着鼻子:“这是我尚年幼,未入官场之前,在说书处听闻讲刺客段子时唱的‘巨子令’,当时感觉豪气云干……今日,终于见到了真的……老朽谢姑娘送拙荆上路,她在等我去与她相会,请您再送我一程罢。”

“是,”指尖舒展,风流湍急涌动,我侧身,将化为利刃的云母箔片指向了老者的心口:“在下,恭送许敬宗大人上路。”

乱流 复命

一封黄杨木的匣子置于贴了螺钿镶着金丝的几案,略显粗糙面压着张封裱的签纸。

我将这匣子在案上推向前方,眼睛盯着签纸上折在盒盖下的部分――那里有个倒过来的“许”字,用朱砂圈了,殷红像是血液一样盖在墨黑的字体之上。

收回手臂,我两手交叠,额头贴着手背,蜷身拜倒。

“请长孙大人查验。”

我听见一阵衣袖摩擦,木匣在案上被推的吱的一响,似是被提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咔嗒一声放回了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