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墨竹没有多看他一眼,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扫在他身后,打量着那个穿戴异服的老者。

老者杵着的拐杖上,挂着一串雪白的骨铃,行走间不时发出略显沉闷的铃声,这便是方才墨竹听到的奇怪铃声。

而最让墨竹觉着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挂满了各色鼓鼓囊囊的布袋,也不知到底装着些什么。

稍不留神,四皇子便走到了近前,墨竹上前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面上噙着一丝温和笑意,他抬手虚虚一扶,和颜悦色道:“墨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

说完,四皇子看向墨竹身后那紧闭的房门,笑问道:“墨竹姑娘,时辰已是不早,莫非慎儿还未起身,仍在酣睡之中?”

墨竹低眉顺目,毕恭毕敬的答道:“昨夜风大,公子被凉风吹的有些头疼,因此睡得晚了些。”

“原是如此。”

四皇子瞬间收敛了笑意,眉头一蹙面露忧色道:“倒是本王照顾不周了,若是让慎儿在本王府上受了寒,本王又如何向林将军交代。”

跟在四皇子身后的那名老者闻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他径直望向一直暗暗打量着自己的墨竹,突然露齿一笑。

只见他面上不知用什么粉末,涂出几抹白痕,口中牙齿漆黑一片,犹如含了一口墨似的,就连舌头都被染黑了,看上去颇为显眼骇人。

墨竹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神色稍显异样,转瞬便恢复了静默。

那古怪的老者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与四皇子并肩,而后嘿嘿一笑开口道:“殿下不必如此忧心,若是那位大人受了风寒,老朽只需点上这一支熏香,便能替那位大人驱寒正神。”

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片老树皮互相摩擦发出闷响,听着莫名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颤颤巍巍的从身上取下来一个布袋,拉开束带后,从里头取出了一个瓷瓶,往手心倒出了半截香。

墨竹留神望去,只见那所谓的香不过拇指长短,且是怪异的幽绿色,上头遍布着芝麻大小的黑点,若是凑近一些看,就能发现那些芝麻大小的黑点,是被揉捏其中的虫子。

墨竹自然不会让林思慎去试这古怪的熏香,她垂眸恭敬道:“有劳殿下忧心,公子夜里起身已经吃了奴婢备好的药丸,此时已经无碍了。”

四皇子闻一抚掌,叹道:“本王早就听闻,墨竹姑娘精通医术,慎儿由小至大有什么病痛,都是由墨竹姑娘诊断施药的,看过传闻果然不虚。”

说完,他转头看着一旁的老者,笑道:“先生,看来您这香应当是用不上了。”

“原来这位小姑娘也懂医术,看来是老朽眼拙了。”

老者收回瓷瓶塞入布袋之中,饶有兴趣的盯着墨竹,他随是笑着说了这番话,可面容上却难掩鄙夷之色。

果然说完这番话后,他又兀自笑道:“伤寒头疼都是小病小灾,就是不通医术的人照着方子抓药都不会出错,想来小姑娘用药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见老者多,四皇子眉头一蹙,似有所不悦的望向他。

老者察觉到四皇子面色有异,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失,惹得四皇子不快,当即神色一变默然垂下头去。

可墨竹却对他那番讽刺之没有任何反应,仍是毕恭毕敬的垂着头,仿佛并未听到那番话。

正当几人沉默之际,屋内突然传来林思慎冷淡的声音。

“墨竹自小便专研医术,虽说在外名不见经传,可也得宫中御医交口称赞,也不知这位老先生有何本事名头,竟能说出此番话来。”

话音落下,房门应声而开,穿戴整齐的林思慎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她面色冷淡,目光淡淡的扫向站在四皇子身侧的老者。

四皇子见林思慎出门,先是勾唇一笑,而后扭头看向老者,语气沉了几分:“先生语有失,冒犯了墨竹姑娘,惹得慎儿不快,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老者闻当即俯身致歉:“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位姑娘,得罪了这位大人,还望大人海涵不计小人过错。”

林思慎似有些不依不饶,她瞥了那老者一眼,冷哼道:“先生乃是殿下的贵客,我怎敢计较先生之失。”

四皇子见状忙上前一步,行至林思慎身旁,俯身哄孩子似的,柔声哄道:“慎儿,这位先生乃是本王特意请来替你调养身子的巫医,他虽有眼不识泰山,可也的确有些本事,不如你先消消气,让他先替你诊断一番?”

第380 章(资源裙618056767、545191977) 380

林思慎不知四皇子请来的这位巫医究竟有什么本事,不过单凭他方才狗眼看人低,冲着墨竹说的那一番讽刺之,就绝非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到底是寄人篱下,林思慎也不好当面拂了四皇子的好意,皮笑肉不笑的与四皇子客气了几句后,便也只好让巫医替自己诊脉。

林思慎端坐在桌边,撩开了衣袖放在桌上,显露出了雪白纤细的手腕,她微阖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巫医。

“老先生请便。”

“那老朽就得罪了。”

巫医踱步靠近,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并未急着替林思慎把脉,而是从身上的布袋之中,取出了一个盏陶土油灯,掏出火折子点燃。

陶土油灯倒没什么稀奇,里头盛着半盏凝固的焦黑灯油,中间的灯芯则是通红似血。点燃之后,一股略显苦涩的焦香味当即在空气中泛开。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屏住了呼吸,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四皇子,却见他面上含笑呼吸平缓,神色未见异样,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墨竹悄然往林思慎身旁挪了挪,目光警惕的盯着那被点燃的灯油,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

点燃灯油后,巫医口中念念有词的低唱着什么,出口皆是晦涩难懂的古语。他一边念着古语,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拐杖,绕着林思慎转起圈来,每走三步,便将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

雪白的骨铃纠缠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又古朴的铃声。

他这一番装神弄鬼,也不知究竟是何仪式,不过林思慎并未出声打断,而是微阖眸子默然的盯着他,想看看他要耍些什么把戏。

别的不说,这铃声倒是颇为催眠,林思慎昨夜本就没有歇息好,头脑还有些昏沉,听着这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一股困意竟是袭来。

正当林思慎还有些昏昏沉沉之际,四皇子突然抬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头,林思慎猛的回过神来,肩头一躲闪开了他的手,目露警惕不满的盯着他。

一旁的墨竹也随之侧目望来。

在两人不善的目光下,四皇子先是一怔,而后无奈笑了笑,摊开掌心将那一小撮雪白的棉絮呈在林思慎眼前,而后摇头叹道:“慎儿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不过是见你肩上有此物,觉着有些碍眼,这才擅自取下。”

而就在林思慎和墨竹正被四皇子吸引了注意力时,那站在油灯前的巫医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快速的往灯油之中滴入了几滴漆黑如墨的液体,待墨竹再回首望来时,他已是若无其事的拢袖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