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轻声道。

“他爸爸经常家暴他。”

李封光再次陷入失语。

“他把控不好情绪就是因为这个。”谢欺花把手掌心放在车窗的虹光间,像试图抚摸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尽管她并不能够理解,“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他爸酗酒,把脑子喝出毛病,又出轨。他妈妈过的也很苦,就发疯了,总是给他施压,有时候心情不好,就让他罚跪,在地上吃饭。”

“他在三环有套房,他爸去偷情差点被打死,他作为家属索赔过来的。”

她说这些的时候平静无澜。

毫不怀疑她心里也是如此。

“远离那些不正常的人……”

“不,他明明是个正常人。”

他就是一个正常人,虽然话很少,但会哭也会笑。他有自己的理想院校、对未来的憧憬。他要逃脱这糟糕至极的原生家庭,就没人有资格诟病他。如果这样正常的人都不正常的话。

那谢欺花自己呢?

她的生母谢雪,是何其不负责任。

生父呢,又堪比一个无用的符号。

李封光不理解她,所以才说这些话。

事实上谢欺花也不需要他理解。一个别的孩子的父亲,他的理解是冗赘且无用的,尽管他声称着关心她,但他也缺席了她每一次至关重要的成长。

她并不想责怪谁,但是谁要“拨乱反正”她的思想,也是不可能的。她就这样“正常”地生活了十七年,马上要迎来第十八个年头。是的,再过一年她就成年了,成为彻底定型的人。

她再也不必受谁的管束。

她会像鸟一样远走高飞。

想到这里,谢欺花愈发坚定了信念,无论李封光对她规训什么,她都不置可否、不予置评。很快的,李封光也发现自己难以和这个脾气诡谲的女儿相处,于是只好放下了说教的心态。

他询问:“你是对我有些意见吗?”

谢欺花说:“我高考完就会离开。”

他蹙眉:“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是的,我想学驾照,再买辆车。”

“你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认真地,“我班主任生了小孩。”

“恭喜她。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封光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竟无法反驳。原来谢欺花之所以是谢雪的孩子,就因为当她想切断一些联系,总是非常迅速而果决的。这一点比起她的母亲,简直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她淡漠地,偏过稚嫩的下颚。

“管好你自己孩子,就行了。”

“……”

于是,家中其余人就发现这对父女的关系日渐恶劣了去。高兴这当然有,可尤其高兴的,当属现女主人的两个孩子。其中又有一个小家伙,恨不得放鞭炮庆祝,那就是我们的李平玺。

“太好了!哥!她终于失宠了!”

他认为继姐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

李尽蓝却深知没有这么简单。以父亲对谢欺花的纵容程度,恐怕只要她不叛国,在他这儿都是洒洒水的小事。

是她要和父亲翻脸。然而,原因究竟是什么?李尽蓝想起她快要成年了。

她真想离开?

也是,母亲说过的,她原本不想待在这个家里,是李尽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又回忆起和她有过交集的那个清晨,她看他时那般轻描淡写。她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并未戳穿。

她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这一点,和他完全相反。

或许他们不必对她抱有莫大的恶意。李尽蓝心想,如果有可能,她离开前的这段时间,他会和她好好共处的,就像真正的姐弟那样。当然了,那也是建立在她有朝一日会离开的基础上。

平玺的想法却完全相反,他可还记得餐桌上的奇耻大辱!只因为多问一句姐姐何时离开,就被父亲严厉呵斥,事后还被家教老师打了好几下手心!

如今他瞅准时机,爸妈因出差而不在家里,只剩下他、哥哥,和这个多余的姐姐……此仇不报,更待何时呢?

于是,平玺在楼道口拦住她。

这里是佣人鲜少经过的地方。

谢欺花感到阻碍。

但面前空无一人。

她只好把头低下去。

这小屁孩才堪堪到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