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道:“她怎会知道你被责罚了?”

宋灵兮道:“她后来告诉我,那晚她只顾着担心我会不会将她在凤仪殿的事情说出去,没有顾及其他,比如我寻那墨菊来到底要做什么,等静下心来之后,才想起我身穿司珍局的衣服,要那花定是给贵人们做衣着首饰用的。姑姑她在宫里年岁久了,知道司珍局所用的东西必须得是特供的,像凤仪殿这种地方采来的花朵,即便是开得再鲜艳,也断不可用。她不知道我会不会将凤仪殿的事情说出来,便等到了第二日晚上,打听之下才知道我被用了刑,于是便带了药来救我,我这才保下一条性命,后来便认了她做姑姑。”

陆谦听了也不免唏嘘,赞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守信,没有将凤仪殿的事情说出来。”

宋灵兮眨眨眼道:“其实是管事宫女并没有细问,若是严刑拷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陆谦听她说完这一句,突然问道:“这管事宫女与你姑姑可认得?”

宋灵兮道:“我也不知道,她二人年纪相仿,若是同年入宫,倒也有可能是旧识。”

陆谦道:“何出此言?”

宋灵兮道:“其实姑姑出事,也是管事宫女告诉我的。司珍局一到年节就忙碌得很,这两个月我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也就没有见姑姑,日前好不容易我忙完了手里的活,想去给姑姑拜个年,便去找管事宫女请假,谁知却见她在屋里吃酒,一边吃还一边掉眼泪。她见我来,就告诉我,姑姑她出事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她便醉倒了,我心急如焚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她死在了凤仪殿。”

说到后面,宋灵兮的眼泪已经掉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道:“陆大人,你可否告诉我,姑姑她为何遭此大难?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处处照顾我,怕我受委屈还拖了刘公公照顾我,你说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善终呢?”

陆谦问道:“她拖刘公公照顾你?哪个刘公公?”

宋灵兮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道:“就是御前大太监刘喜,刘公公啊,有一日他特意跑到司珍局,说皇上夸赞了我打的穗子好看,以后打穗子的活儿就让我做,自那之后,我便没有再挨过那么重的责罚。”

“你怎么知道是你姑姑寻的刘公公,不是皇上真的看上了你的手艺?”

宋灵兮无奈地笑了笑,道:“我自己的手艺,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虽然与民间的秀娘相比我能略胜几筹,但司珍局高手如云,尤其是管事宫女更是打穗子的高手,皇上怎么就看上了我打的穗子,自然是刘公公从中帮忙了,不然他为何要特意来说这么一声呢?而且他那天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最后说了两个字,‘是像’,然后便走了,你知道吗陆大人,我姑姑也常盯着我的脸,说我像她一位故人,所以我便猜测,定然是我姑姑请了刘公公这尊大佛来护我的,只是因着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能告诉我罢了。”

陆谦道:“若真是如此,你姑姑当真是为了你殚精竭虑,你去拜一拜她倒也合情合理。不过我很好奇,你姑姑与刘公公若是相识的话,为何刘公公不救她出掖庭呢?”

宋灵兮道:“我姑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脾气犟得很,我想她定是不想欠刘公公太多人情,所以宁肯在掖庭吃苦。”

陆谦摇摇头,道:“不对,脾气犟也得有章法,她若是含冤受屈进的掖庭,若是有人要为她洗刷冤情,又岂有不愿意的道理?除非她……”

宋灵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谦,等待他的下文。

陆谦缓缓开口:“除非她是故意与刘公公撇清关系。”

宋灵兮道:为何要……”话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陆谦连忙弯下身子唤她:“灵儿!灵儿!灵……”“儿”字还没出口,便倒在了宋灵兮旁边。

房门打开,那夜在刘府遇到的银发男子推门而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昏迷的两人,而后大手一挥,有四个家丁打扮的人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把陆谦和宋灵兮装箱带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牢笼

昏暗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这房间的墙壁是用石头砌成的,墙壁上挂着几盏摇曳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陆谦忍着头昏脑胀勉强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房间不大,仅仅放了一张简单的床,一套桌椅,一个案几,角落里还有一个恭桶。案几上备了笔墨纸砚,甚至还放了几本书。陆谦走过去翻了翻那些书,冷笑了一声:“还真是贴心,怕人待在这里无聊,还准备了这种东西解闷。”

这房间里四面都是石墙,只有一面墙上有个铁门。

“有没有人啊!”陆谦大声喊了几声,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这怎么看怎么像死牢啊。”他无奈自嘲道,“若是长赢知道我中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肯定要笑话我的,唉,也不知道灵儿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屋里的陈设实在过于简单,没什么好看的,陆谦的药效还没过去,再加上屋里灯光昏暗,空气不流通,此时他觉得一阵恶心想吐。他不知道何人将他掳来此地,更不知道自己要在此处待多久,于是干脆坐在床上盘腿打坐,准备将体内的毒逼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谦睁开了眼,此时他只觉得精神清明了许多,没了头昏脑胀的不适感。他下床活动了活动蜷曲了很久的双腿,目光不经意扫过铁门时,发现那铁门下面竟多了一份餐食。

陆谦走到门边蹲下,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铁门下面还有个巴掌大的小拉门,陆谦伸手拨了一下,那小拉门竟然能打开。他趴在地上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陆谦起身将从衣服上撕下两块布条,又从桌子上的书本里撕了几页团成了一个纸球,而后用一条布条包住纸球,另一条布条绑在了小球上,他把做好的像流星锤一样的小布球浸了些灯油,而后将这小球点燃,从小口扔向了左面,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自己对面还有两个铁门,左面也有一个,每扇铁门的腰部都挂着一把大锁,再往左就是石墙了。他把小球拉回来,又抛向右边,他看到自己这个房间的右边是几级石阶,而后是个向自己对面方向延伸的转角。

陆谦看到火光在靠近石阶的地方晃动了起来,陆谦暗喜,有风!看来这石阶的尽头很可能就是出口。

“老夫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从对面的铁门里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这门和锁都是黑金玄铁做的,进到这里的人就别想着出去了。”

陆谦吓了一跳,赶紧将火球收回,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叹了口气,道:“只是一个不该苟活于世的罪人罢了。”

陆谦有又问道:“那你是因为所犯的罪责,才会被囚禁于此吗?”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又黑暗的走廊里,显得阴森诡异:“我所犯下的罪责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抵消的?”

陆谦听着他的声音在周围回荡,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此处范围没有那么大,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回声,自己说话也不会有什么回声,但那人说话回声却很明显,莫不是……

“这位朋友可是在用内力传音?”陆谦问道。

“不错,竟能听出我是用内力传音,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人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声音听着虽然空旷,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阴森了。

“前辈!”陆谦意识到对方是个高手,立马识趣地换了个口吻,“前辈啊,不如你我联手,一起逃出这鬼地方啊!”

“即便是逃出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也只不过是迈进了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累了,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吧。”

“前辈,商量商量嘛!”

“前辈?前辈?”

陆谦又叫了几声,可那人说完那句话便再也不搭茬了,陆谦听到似乎有铁链挪动的声响,而且听声音那铁链粗重得很。

莫非他让人用链子锁了起来,行动不便,所以没办法逃走?

陆谦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此时,石阶处传来开门声,陆谦看到有火光靠近,便知道是有人来了。他急忙凑过去,想看清楚来人。来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他举着灯笼走了过来,先是到对面铁门那里,蹲下身子打开小门,将里面的餐盘取了出来,而后便来到了陆谦这里。

他蹲下身子刚准备开小门,见陆谦正透过小门看着自己,少年吓了一跳,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可他却没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