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黑衣二字,沈青江心里难免咯噔一下,不久前才刚刚在暗影阁手中逃出生天,虽然对方损失了几员大将,但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沈青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暗影阁的事情并不会随着欧连文等人的死而消失,相反他们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跟在自己周围。
见沈青江神色有异,陆谦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长赢?”
沈青江摇摇头,道:“没事,一时走神,胡思乱想罢了。”
一旁的刘喜神态自若道:“沈先生,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有时候,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青江若有所思地咂摸着这句话,陆谦问道:“刘公公,我们在慧娘的身下,发现了一个疑似被刀柄砸出来的痕迹,你可知道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刘喜眼里有一丝亮光一闪而过,他转过身去将这点异色隐藏了起来,而后神色如常地说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刀柄砸出来的痕迹?据我所知,这凤仪殿虽然荒废已久,但当年在修建的时候可是花了大功夫的,里面的一砖一瓦都经过挑选,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被砸出来的痕迹。”
陆谦道:“你的意思是,这痕迹是慧娘自己弄出来的?”
刘喜笑了笑:“这便要陆大人自己去查了,老奴只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人而已。”
眼看刘喜不愿意透露更多,陆谦也不再逼问,刘喜此人跟在皇帝身边数年,有时满朝文武的进言都比不上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能在御前伺候这么久,不仅要有体察上意的本事,更要有自己的关系网,此时他虽然身负人命,但依然能悠哉悠哉游刃有余,想必是知道有人给他兜底,因而无比耐得住性子。
那么给他兜底的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皇上?”出了关押刘喜的小屋子,在和沈青江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针对刘喜的靠山究竟是谁,陆谦给出了自己猜测。
“不太可能。”沈青江很快否认了这个答案, “当时我给皇上解毒后,他的确第一时间就召见了刘喜,但在得知下毒之人有可能是御前的人时,便马上要把包括刘公公在内的,所有御前的人一同治罪,这样看来,他又怎么会是给刘公公兜底的人呢?”
陆谦听及此言,道:“那便只能是一个人了。”
沈青江道:“你说刘阁老?”他四下看了看周围,而后低声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陆谦道:“据我所知,其实这些年来,皇帝与刘阁老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从前内阁里刘阁老几乎说一不二,很多事情这君臣二人只是面上走个过场,真正拿主意的其实是刘阁老。”
沈青江问道:“如此越俎代庖,皇上也心甘情愿?”
陆谦道:“那时皇上沉迷炼丹修仙之术,不怎么上朝,朝里大事小情都交给内阁主理,内阁中,除户部和礼部是太子的人,其余全是刘阁老的人,太子年纪尚轻,自然占不到便宜,那几年刘阁老在朝中,的确有点说一不二那意思。”
沈青江道:“怪不得我之前见到太子对刘阁老有些敢怒不敢言,原来是吃过闷亏。”
陆谦道:“何止是闷亏,这二人的明争暗斗可以写一个话本,我改日唱给你听,不过眼下这件案子,还不好说跟刘阁老有没有关系,我倒是想去一个地方查一查。”
沈青江问道:“天色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
陆谦道:“我想夜探刘府,看看刘喜有没有在家藏什么要紧的东西。”
沈青江道:“你觉得他没说实话?”
陆谦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吧,他的话不能不听,万万不可全信。至于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我现在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判断,须得拿到相关证据,才能斧正我内心这些猜测。”
沈青江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再去?”
陆谦笑了:“长赢啊长赢,你白跟阿璟混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都学不坏呢?”
沈青江挠挠头皮:“你的意思是?”
陆谦一脸坏笑:“我要夜探刘府。”
第一百一十章:银丝
刘喜多年来在御前伺候,吃穿住行都在宫里,但其实他在宫外有一所外宅,还有个养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陆谦算一个。
夜幕降临,刘府早已熄灯安置,刘喜的养子刘雨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来点了盏灯,他坐在灯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上写着一首诗:
宫灯明灭夜将残,承旨躬身立玉阑。
身残更怯九重寒,鬓白空嗟半世酸。
每惧雷霆生咫尺,何辞侍药影如磐。
马嵬旧事萦心久,惟求长乐报平安。
刘雨疏一边看一边嘀咕道:“爹为何要送这么一封信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黑影迅速闪入,没等刘雨疏反应过来,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刘雨疏惊恐之余,还不忘把刘喜的信藏在身后,可为时已晚,那蒙面黑衣人已经发现了这封信,他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够了够手指,刘雨疏犹豫了一下,脖子上的剑便往他肉里进了一分,他只好将身后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将信揣进了怀里,眼神危险语带威胁地说道:“这信是刘喜何时给你的?”
刘雨疏道:“今日午后。”
黑衣人道:“除了这信,可还给了你其他东西?”
刘雨疏连忙道 :“没有没有,除了这信,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黑衣人道:“他出了这么大事,就给你递了这么封不知所谓的信?你莫要把我当傻子哄!”
听到刘喜出事,刘雨疏有些慌张地问道:“我爹他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可否请壮士告知?”
黑衣人皱眉:“你不知道?”
刘雨疏摇了摇头:“壮士有所不知,我爹他身份特殊,几乎不怎么回家,而且他素日里行事小心,宫里的事他从不在家提,我也是一两个月才能得见他一次,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宫里出事了。”
黑衣人道:“那这信里的意思你可知晓?”
刘雨疏又摇了摇头,而后马上点了点头。
黑衣人微怒:“到底知不知道!”
刘雨疏道:“这信无非是在跟我这个做儿子的倾吐当差的不易,爹他没有亲人,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儿子,有什么事也就只能跟我说一说。”
黑衣人道:“听到他出事,你倒是不着急。”
刘雨疏道:“我爹他以不全之身能做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但伴君如伴虎,祸福之事岂能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