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看了看伙房里的食材,鸡鸭鱼肉还有各色时令蔬菜俱全,不禁笑道:“长赢,这下咱们可占大便宜了!”

饭桌上,三荤三素整齐摆着,不多会儿,陈璟从后厨端着一个大海碗快步跑过来,他将那海碗放在桌上,双手捏住耳朵道:“烫死小爷了,不过他们家鸭血不错,来碗鸭血粉丝汤给你们尝尝鲜。”

吴兴看着桌上的饭菜,道:“炙野鸡、红烧肉、清蒸鲈鱼、炒白菜、香菇青菜、土豆炖茄子,还有鸭血粉丝汤,阿璟啊,咱们三个人吃得下这么多吗?你这是要把老板赔死啊!”

陈璟大言不惭道:“这可是掌柜的自己要请客的,再说了吴叔,咱们这一路餐风露宿的,好容易有机会吃顿好的,那还不赶紧山珍海味胡吃海塞,再说了,吃不了可以带着走啊!”

沈青江打趣道:“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好容易下个馆子,还得自己当厨子。”

陈璟得意道:“他们那厨子的手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但我的手艺可是有保障的!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说罢,他拿起筷子给沈青江夹了块红烧肉放到碗里,乐呵呵地问道,“怎么样长赢,这次火候把握得好吧,肥而不腻。”

沈青江咬了一口,肯定道:“恩,这肉不错,再接再厉。”

陈璟得了夸奖,美得跟什么似的,坐下来给自己添了碗饭便开始狼吞虎咽了。

旁边桌上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端着一壶酒走过来说道:“几位,打扰了,不知可否让在下蹭碗饭吃呢?在下可以付银子!”

三人抬头看过去,只见那男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但生得唇红齿白,身材文弱纤细。陈璟看向他的桌上,只有一盘炸的有些焦的花生米,当即明白这人应该不善烹饪,于是便大方地说道:“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本来也是掌柜的请客,这位小兄弟坐下来一起吃吧!”

那人感恩地将酒放在桌上,说道:“多些三位先生!在下这里有从家乡带来的一壶浊酒,不嫌弃的话,请诸君共饮!”

说罢便为三人满了三杯酒,沈青江尝了一口,那酒甘醇清咧,入喉绵柔,回味里还带着些桃子的香甜,的确是好酒。他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来自桃源镇?”

男子惊喜道:“兄台听说过我的家乡?”

沈青江道:“只是猜测而已,这酒回甘里带着些桃子的甜味,我之前听说夷陵有个桃源镇,盛产蜜桃,我听你说话有些夷陵口音,你方才又说这是从你家乡带来的,我便猜想你是桃源镇人士了。”

男子道:“兄台说得没错!在下魏川,字子音,桃源镇人士,此番进京寻亲,不想遇到大雪断路,在下又不善厨艺,只能厚着脸皮来讨口饭吃了。”

沈青江眨了眨眼,道:“在下姓陈,单名一个江字。”然后他指着一旁的陈璟和吴兴道,“这位是我的表弟阿青,这位是我的族叔,我们也是趁着年关进京访亲的。”

吴兴还不太熟悉沈青江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看了看陈璟,只见陈璟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对魏川点点头,自己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魏川向几人见礼后,便在陈璟的热情招呼中端起了饭碗。

酒足饭饱,魏川又是一番感谢后,便上楼回屋休息了。

沈青江他们要了三间挨着的普通客房,刚收拾好行李,陈璟推门就进来了。沈青江问道:“你可是想去看看断了的桥?”

陈璟奇道:“长赢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沈青江道:“天黑路滑,我劝你还是明日一早再去吧。”

陈璟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就那么巧,我们马上进京了,桥就断了。”

沈青江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这一路都相安无事,偏偏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动手,你当内阁首辅的脑子是浆糊做的吗?”

他们说的这位那个首辅便是吕炎的老师刘瑾,吕炎之前在公堂之上诬陷陆谦,但是后来却让府里的下人和公里的隋公公背了锅,吕炎与陆谦素无瓜葛,但他背后的刘瑾却素来与孙猛不睦,因此众人猜想,有可能是刘瑾为了避免将来陆谦羽翼丰满后,会联合孙猛对他不利,才派了吕炎使了这个法子。

陈璟在进京途中一直神情紧绷,生怕刘瑾心生报复,安排人对他们不利,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吕府下人是怎么被灭了口,索性这一路都相对平坦,只有这赤炎山有些麻烦,如今吊桥突然断了,不能不让他心生疑虑。

陈璟道:“我们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路上人多,他自然不方便动手。可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再加上这山路崎岖,若是他故意使坏将我们困在这里动手,再将我们扔下悬崖,造成我们失足坠崖的假象,也无不可啊。”

沈青江略一思忖,从包袱里扒拉了一件棉衣递给他:“那你得多添件衣服,夜里天气更冷,北方寒气重,别着凉了。”

陈璟乖乖套上棉衣,说道:“多些娘亲!孩儿去也!”

沈青江原本有些困乏,但此时却有些担忧陈璟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件衣服坐在大堂里等他回来。过了约莫不到两刻,便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沈青江奇怪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他起身上前开门,寒气卷着风雪骤然吹了进来,随后进来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材高大,一身锦绣,手上还带着琳琅满目的宝石戒指,他身后的女子娇小玲珑,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箱。

二人进门后,男子火速回身将门关上,向手掌中哈了几口热气,问向一旁的女子道:“刚刚的诗作可存好了?”

第七十四章:怪力

沈青江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寒颤,站稳后才看清面前两人的长相。那男子面容俊美,虽身着汉装,但五官深邃,瞳色发灰,不似中土人士。他身旁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五官平平,尤其是在男子的衬托下,显得有些不起眼。

女子笑盈盈地对男子说道:“回主人的话,已经存好了,等明日到了京城,就将诗稿一并交给岑先生。”

男子点点头,这才看到一旁被自己带进来的冷气“击退”的沈青江,忙客客气气地致歉道:“不好意思这位仁兄,适才在下刚写出了得意之作,心中激荡得很,一时有些忘形,有些冲撞了,还望仁兄海涵!”

沈青江见对方倒还算谦和有礼,便也礼貌回礼道:“无妨的,兄台不必挂怀!”

男子抱拳道:“在下萧瑟,请问仁兄尊姓大名啊?”

沈青江愣了一下,狐疑地问道:“萧瑟?可是那位号称‘萧春风‘的萧瑟萧郎君?”

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折扇,边摇扇子边念道:“春风袅袅意阑珊,拂柳千条映碧澜。似梦轻扬花影乱,如诗漫舞絮痕残。心随暖霭思无尽,情寄柔云念未安。莫叹韶光容易逝,且留春色韵中看。这位兄台读过我的诗作?”

沈青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侧身,躲了躲他扇过来的凉气,然后满脸笑容道:“小姓陈,名江,有幸拜读过萧郎君的大作,实可谓行云流水、妙笔生花,如今得见郎君真容,乃三生有幸之事,不知郎君可否赏脸与我对饮一番?”

萧瑟刚想说话,他旁边的女子先开了口,有些娇憨地嗔怪道:“主人,咱们今晚可不能贪杯,莫忘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萧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可怜巴巴地说道:“好玉奴,玉奴姐姐,两杯,就两杯!你看陈兄如此热情,总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嘛!”

玉奴白了他一眼,将身后的书箱解下来,往他面前一墩,“咚”的一声,砸得地板一阵尘土飘扬,而后扭脸一脸挑衅地看了看沈青江。

沈青江有些语塞,他楞楞地看着眼前这娇小玲珑的怪力小娘子,心说:这小丫头不会要把我扔出去吧。

萧瑟偷偷瞄了一眼那沉甸甸的书箱,又看了看眼前的玉奴,而后立即换上一副刚正不阿的面孔对沈青江正色道:“多些陈兄美意,我主仆二人明日还有要事,怕是要辜负陈兄盛情了。”

沈青江咽了口吐沫,挤出一个笑脸道:“既是萧兄明日有要事,那在下也不便叨扰了,请!”说罢让出一条路,那玉奴单手拎起箱子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走过大厅,径直往二楼客房走去,萧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跟着上了楼。

沈青江看着这对有些奇怪的主仆,摇了摇头,回想了一下刚刚面对玉奴时的担忧,心说:若是刚刚阿璟在,我也不必有这忧心了,只是不知这玉奴娘子是和来历,小小个子怎么会有如此力道?

他正想着,大门便被推开了,冷风又吹得沈青江打了个寒颤。

陈璟嘟嘟囔囔地进门:“咦,门怎么没锁?”他见沈青江在,便挑了挑眉毛不识好歹地问道:“哟,长赢你这是要出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