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业昆虽不识墨宝,但他听到了“御前”二字,作为商人,他敏锐地察觉到此间有利可图,于是便上前问道:“二位是说这幅画出自御前画师之手?那敢问价值几何啊?”

陈河道:“这位吴画师以前是专门给太后娘娘作画的,手法了得,颇受娘娘们喜爱,他酷爱四处游历,此番也是偶然来到禹安,恰好与李神医是旧友,便在李神医的央求下留了两幅画,一幅是这《牡丹图》,另一幅是《鹤寿图》。”

尚尧在利落地把画收了起来,不让彭业昆再看一眼,然后说道:“您是没见着那幅《鹤寿图》,比这《牡丹图》有过之无不及,那两只鹤似要从画里冲出来一般,简直画活了。”他把画收得严丝合缝,接着说道,“至于这价嘛,吴画师不轻易出宫,他的画有价无市,稀缺得很呢,不过看在李神医的面子上,他只收了我们三千两银子。如今他将画寄放在吴记绣坊,若是你们愿意,可请李神医出面谈价。”

彭业昆犹豫着开口道:“不知李神医可否帮彭某一把呢?不瞒您说,下个月是我老母寿辰,这《鹤寿图》便是想送给老人的寿礼。”

李神医思索片刻,从桌上拿起一颗白子,说道:“你将这颗棋子拿去给吴老板,他自会与你方便的。”

彭业昆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提着药材,带着人离开了。

他刚走,李神医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丰忙跑过来拍着他的背问道:“阿沛,你没事吧?”

我只能说,不作不死!布下这大一盘棋,只为了赚钱然后拿钱去救一陌生女子,还惹上了当地的富豪。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穿帮了如何善后?神经兮兮的一群人。

然后那陌生女的还对恩人心怀不轨

就是就是

第五十五章:卖画

冒充李神医的正是李丰的弟弟李沛,他自幼顽疾缠身,吃的药比饭都多,奈何先天不足,用再多药也依旧是一幅病怏怏的样子,而且还被村里街坊怀疑他患有有疫症,将他们一家三口赶去了凤霞山。

山路崎岖难行,光是搬到山上就折了李沛半条命,他从前便不怎么出门,如今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翻看些画本唱词的。前两日吴兴夫妇来求他们帮忙,他一听要自己帮忙演戏,扮作一个绝世神医,便高兴地应下了。

他狠狠咳嗽了一会儿,直到把喉咙里所有的痰液咳出,才逐渐平复下来,对李丰说道:“放心吧哥,我没事。”

陈河走过来拉过李沛的手给他诊脉,而后一脸忧心地看了看他,李沛则是冲陈河淡然一笑,而后微不可查地对他摇了摇头。

李沛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扭头对李丰说道:“放心,一时心神激荡才会如此,没什么大碍。”

李丰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李沛进屋休息了。

脉隐隐约约静而不动,忽而一跃即去,乃神魂绝之脉……

陈河知道李沛的日子不多了,而且李沛自己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陈河叹了口气,跟尚尧一起离开了李家小院。

禹安县城,吴记绣坊内。

李玉琴正趴着头绣那件答应秦妈妈的金丝绣袍,吴兴送走了一波客人,擦了擦柜台,又到了杯茶水给李玉琴。李玉琴依旧是头也没抬,就着吴兴的手喝了口茶,然后继续闷头做事。

吴兴喝了口李玉琴的剩茶,说道:“你说咱们犯得上折腾这么一大圈吗?那彭老爷回来买画吗?”

李玉琴手上没停,自信地道:“放心吧,商人重利,陈大哥漏了那么大的好处给他,他铁定来的!”

话音未落,门口便进来了一位衣着体面的老者,问道:“请问店主,这里可是寄放有吴画师的墨宝啊?”

吴兴看向李玉琴,李玉琴冲着吴兴眨了眨左眼,示意道:如何,来了吧!

那老者正是王东,他刚从山上下来,便在彭业昆的授意下,去账房支了银子,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吴记绣坊。

吴兴迎来过来,对王东略施一礼,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敢问这位客人,可是看中了本店什么绣品吗?”

王东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老夫是来求吴画师墨宝的。”

吴兴继续装傻:“本店并不售卖文房四宝,这位客人您可以去别家看看。”

王东见状,马上从怀中掏出了李沛给他的那枚棋子,说道:“是凤霞山李神医让我来求画的,信物在此。”

吴兴接过那棋子之后,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原来是李神医的朋友,贵客啊!快请里屋吃口茶!”

吴兴带着王东来到了柜台后的雅间里,客客气气地给沏了壶好茶,这才说道:“吴画师的确留了两幅画在小店,其中一幅《牡丹图》已被一位姓陈的大夫买走了,剩下的那副《鹤寿图》倒是还在小店。但不知您是何种机缘与李神医相识的呢?”

王东便把之前上凤霞山见道“李神医”的前因后果,如此这般地与吴兴说了一遍,吴兴听后便一脸真诚地说道:“哎呀,看来李神医是真心结交你家老爷的。我跟您交个实底儿,其实吴画师与我乃是本家,故而偶尔会将画放在我店里寄卖,他的画可遇不可求,价值千金呢。只不过这次他被急召回宫,便派人将画寄送了过来,还特意告知我,若是有人带了李神医的信物,便可便宜行事,不必拘泥于平日的价格。”

王东问道:“为何吴画师会对李神医如此格外照顾呢?”

吴兴道:“您有所不知,吴画师之前在宫里得了重病,便是李神医将他医好的,所以李神医的面子他是肯定 要给的,但李神医又不想居功自傲,坏了吴画师的行情,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李神医的棋子,前来讨这个便宜的。”

其实王东对画一直没什么研究,他只是看着彭业昆费劲吧啦地爬山,见那位所谓的“李神医”,心里觉得老大不痛快,于是便不顾这一日的奔波,一定要亲自来探查一番。见眼前这位店家言辞真诚,便也就慢慢打消了疑虑,问道:“敢问店家,这《鹤寿图》如今在何处?”

吴兴起身道:“就在店里,客人稍后。”说罢去书架上拿了一个长长的锦盒,打开后里面便是一幅画轴。”

吴兴将画轴取出,展开给王东看,即便是王东这不懂丹青之人,也能立马感受到此话的玄妙。画中的两只仙鹤,一只傲然独立,一只翩然飞舞,两只鹤均身姿挺拔,羽翼丰满,眼神深邃宁静,连羽毛上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仿佛下一刻就要衔着寿桃从画里飞出来了。几株松柏围绕在仙鹤周围,枝干虬曲,笔法苍劲,远处淡远的山水,云雾缭绕,远山朦胧。

王东几乎要看呆了去,不自觉地伸手想去碰,吴兴瞅准时机,一把将画收了起来,拍了拍王东的肩膀,道:“客人不必着急,坐下喝口茶在细谈。”

王东讪笑道:“不知这幅画所值几何啊?”

吴兴将画放回了锦盒中,说道:“适才听您所言,想必那《牡丹图》您已经见过了,与这幅《鹤寿图》想比您看如何呢?”

王东道:“老夫虽不懂丹青之道,但也深觉此画更为玄妙。”

吴兴道:“为了画这幅《鹤寿图》,吴画师与仙鹤同吃同住七日,这才将仙鹤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落入心里,是以这仙鹤才能如此传神呐!”

王东道:“吴画师此举令人佩服,那敢问吴老板,这价格……”

吴兴一摆手,道:“哎!既然是李神医的朋友,那自然是要给面子的!这幅画若放至寻常字画店肯定要要千金之数,如今只需……”他伸出四根手指,示意王东。

王东一看大喜过望,彭业昆在凤霞山上得知《鹤寿图》比《牡丹图》更为精妙,于是便让王东从账房支了六千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对方开价如此“实惠”,他深怕对方反悔,赶忙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吴兴,道:“这里正好是四千两,各大钱庄均可兑换,吴老板,咱们一手交钱,一首交货吧!”说罢便从吴兴手中拿过了装画的锦盒,“老夫赶着回去复命,就不多耽误了,吴老板,告辞了!”

“告辞……”

送走一脸喜气洋洋的王东后,吴兴有些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李玉琴以为有何不顺,便过来问道:“怎么了哥哥,他压价了?”

吴兴撅着嘴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李玉琴:“我抬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