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李玉琴挑了挑眉,说道:“放心吧哥哥,我准保给你争取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好好做画吧!”

……

迎来送往的兰香阁里,充斥着姑娘们的脂粉味和宾客们的酒气,放浪的调笑声和丝竹管乐声相交合,楼上的闺房里依稀飘出一丝丝纸醉金迷的靡靡之音。姑娘们站在门口迎客,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从门前经过的男子,秦妈妈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不停地跟各种熟客打着招呼。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姑娘的惊叹:“喔唷,好俊俏的郎君,要不要奴家今晚陪你啊!”

秦妈妈回头一看,之间一个白衣翩翩的粉面小郎君,那郎君虽然个头不高,但身姿挺拔,眉眼之中难掩灵动秀美,双眸如澄澈的秋水一般摄人心魄,卷睫若蝶,眨眼间泄露丝丝柔情,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不愧那姑娘赞叹,就连见多识广的秦妈妈也要赞一句,好一个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没错,这美男子,正是李玉琴。

秦妈妈仔细打量着李玉琴身上的穿着,眼尖的她立马看出,她身上这衣服价值不菲,不仅做工精细,那花纹竟是金线绣的。看着这妥妥的肥羊,秦妈妈立刻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迎上前去招呼道:“这位郎君看着面生啊,可是头一次来我们兰香阁啊!”

李玉琴压低了声线,说道:“正是,早就听闻兰香阁美女如云,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是要来见识见识。”

秦妈妈摇着手帕,亲热地搂住李玉琴,说道:“没问题没问题,不知这位……额……”

李玉琴识趣地回答道:“小姓穆。”

“穆公子!好姓啊!穆公子楼上雅间请,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我给您叫来您一个个挑!”

李玉琴趴在秦妈妈耳边说道:“这位妈妈,本公子可不喜欢那寻常的庸脂俗粉,我就喜欢那十六七岁未经世事的处子。”她挑眉歪嘴,一脸流氓相地对秦妈妈说道,“带劲儿!”

秦妈妈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有些客人的确是有些特殊的癖好,她也是吃过见过的,但眼下她上哪儿给这位穆公子找处子去啊,若是找不到,这到嘴边儿的肥羊……

哎,对了,后院不就有一个?

秦妈妈说道:“放心公子,您要的姑娘马上就到!”而后对旁边的伙计低声言语了几句,伙计点头离开。秦妈妈把李玉琴让进了楼上雅间,安排了酒菜,还热情地陪着喝了几杯,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对方的身家。李玉琴滴水不漏地编着瞎话,她自幼在宫里长大,什么达官显贵没见过,想骗骗这小地方的老鸨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人聊了没多会儿,就听着门外一阵吵闹,而后房门打开,两个伙计架着一个瘦弱的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衣衫破烂发丝凌乱,但粗衣麻布也难掩她姿容清丽,尤其一双桃花眼,却配了一双凌厉的剑眉,倔强中又带着些惹人怜爱意味,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秦妈妈给李玉琴倒了杯酒,说道:“郎君请看,这是今日刚收的姑娘,唤作彬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先给您尝个鲜儿,如何?”

李玉琴“色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彬儿,不断地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秦妈妈果然知道疼人儿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秦妈妈一看,立马起身道:“那奴家就不打扰了!”说罢带着两个伙计屁颠屁颠走了。

李玉琴见人走了,起身来到彬儿身边,吓得彬儿立马跳出三步远。她慌慌张张想往门外跑,可李玉琴冲过来一把摁住了房门,用女声说道:“姑娘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彬儿停下了逃跑的动作,愣愣地回头,问道:“你是?女的?”

李玉琴点头道:“没错,我相公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们便商量了这个法子来救你,你且再忍几日,等我们筹到了钱就帮你赎身。”

彬儿突然想起昨日那个,给自己送水的人,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他……他有娘子了?”

第五十三章:暗念

李玉琴有点摸不着头脑:“是啊,他那么大个人了,有个娘子也不稀奇。”

彬儿又问:“那为何他自己不来?还要你女扮男装前来?”

李玉琴道:“他与兰香阁的人认得,若是他出面为你赎身,怕日后传出闲言闲语,不如由我这陌生人将你赎出去,让你不必忧虑以后。”

彬儿还想再说什么,可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言语。

李玉琴将计划告诉了彬儿,她让彬儿耐心等待,等她们夫妇二人筹到钱,就会立刻为彬儿赎身,在此之前彬儿需假装与她亲近,她也会与秦妈妈交涉好,十日之内不让彬儿挂牌接客。

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子,彬儿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样,该有多好。

“哎对了,彬儿姑娘。”李玉琴突然问道,“我相公说你叫冰儿,怎么又成彬儿了,你到底叫什么?”

一听冰儿这个名字,彬儿就笑了:“彬儿是秦妈妈给我取的名字,上次跟吴大哥说的时候,他没听清楚,不过冰儿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李玉琴点点头:“哦,哎呀,那怪他耳朵不好使了。”

彬儿忙道:“不怪他,而且我喜欢冰儿这个名字。”

李玉琴道:“那等你离开此地,可以改名叫冰儿,重新开始生活。对了彬儿姑娘,你本名叫什么?”

彬儿面露难色,道:“我……我没有名字,我姓韩,父母从小就叫我作二妮儿,没有起名字,他们说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要什么名字。”

李玉琴道:“太过分了,竟然有这样的生身父母,彬儿,你不必太过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自己尚且过不好人生,如何能教你人生的道理呢?而且,身为女子,自有女子的一片天地,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只是你。”

彬儿听她讲着这一番话,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内心擂鼓一般咚咚作响,突然间她似乎理解了,为何吴大哥会娶眼前这个女人作娘子,但转眼间她内心又涌上一股悲切,她觉得自己大概穷其一生也无法像李玉琴一般,看似柔弱娇俏,实在自有一根铁骨撑在背上,让她永远都能站得如此笔直。再看看自己,父亲酗酒赌钱,母亲病痛缠身,父亲动辄便会对母亲和自己打骂不休,如今更是不顾自己死活,随便找了个人便卖了。她从前一直祈求父母能对她有一丝怜爱,后来总听父母说自己以后会嫁人,便逐渐觉得或许嫁人之后能有不一样的日子,可现在被卖到这火坑里,差点丢了性命,如若不是吴大哥及时相救……

可就连吴大哥也……

彬儿不知为何,明明眼前这女子对自己真诚以待,冒险前来相救,又想尽办法帮自己赎身,自己却无法对她升起任何感激之情,甚至还隐约有一个念头闪过:凭什么是你来救我?

是啊,凭什么?她凭什么可以拥有一切?明艳美丽的容颜,通透豁达的人生,还有吴大哥……

彬儿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表情露出了一丝慌张,李玉琴看到后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忙说:“彬儿姑娘你别怕,以后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们绣房帮忙,我把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你,你这辈子都有手艺傍身,去哪都能有饭吃!”

彬儿压下了内心的波澜,微笑道:“谢谢姐姐。”

李玉琴和彬儿在房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用随身带的绣花针扎破了手指,在床铺上留下了一抹血迹,彬儿一脸懵懂地问:“姐姐这是做什么?”

李玉琴眨了眨眼道:“你还小,以后便会知道的。”

不久后秦妈妈便笑盈盈地带着伙计来了,看道那抹血痕时,秦妈妈笑得满面春风。用过早饭,李玉琴便拉着秦妈妈说道:“妈妈,我实在喜欢彬儿这孩子,你看能不能割爱啊?我保证三媒六聘娶她过门,求妈妈放人吧!”

秦妈妈左思右想,这彬儿性子太烈,自己跟她耗了这些时日,也算见识到了,这还好是碰到了个谪仙般的公子,她还算开了窍,若是逼着她挂牌接客,保不齐真闹出人命,到时候鸡飞蛋打才叫划不来,还不如趁着这肥羊还在,捞他一笔银子,回头再买个听话的也就是了。

想到这,秦妈妈便说道:“这位郎君,老身便跟您交个实底儿,这姑娘是我花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这段时间我也是费心调教,这才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问您要五千两银子,不算过分吧!”

李玉琴内心暗骂道:好一个黑心的老泼皮,明明跟哥哥说的是三千两,见我衣着华贵便来狮子大开口。

她面上没变,说道:“钱不是问题,但秦妈妈可不能当我是冤大头好糊弄啊,五千两都能在禹洲府赎个花魁娘子了,彬儿才来了十日,黄毛丫头一个,怎能值这个价钱?这样吧秦妈妈,我也不让你亏太多,一口价三千两银子。”她见秦妈妈面上阴晴不定,便加码道,“外加金丝绣袍一件,是宫里出来的宫女亲自绣的,有价无市哦!”

秦妈妈看了看李玉琴身上的袍子,昨夜天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如今天亮了她才发现,这袍子不仅绣工精湛,还用灰蓝色丝线绣了竹节的暗纹,甚至点缀了一对双飞燕,那对燕子栩栩如生,看样子这灰蓝色丝线也是用特殊技法制作的,在日光里甚至有些流光溢彩。整件衣服,从绣工到布料,即便是不用金线绣的,也定然价值不菲,况且还是宫里的宫女绣的,如若能穿上,那自己不就跟宫里的娘娘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