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可他没想到的是,百密尚且有一疏,暗影阁内部虽然层级森严,但头目大都是刘瑾提拔的人,所以太子以雷霆之势进行了一波清洗,但剔除一些人之后,层级之间出现了消息传递的断层,陆谦他们逃走之后,只有一个送饭的哑童知道这件事,但他等级太低,向上汇报需层层递进,可中间有人的位置没有补齐,这条消息便被这么耽误了。

太子很快想通了问题的所在,可眼下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谦将那份不知写了什么的奏折递了上去。

“启奏陛下,隆妃娘娘之子遭人暗害,如今生死攸关,请陛下为其寻得真凶!”陆谦一个头磕在地上,说出了这句震惊朝野的话。

听到这句话,杨煊紧紧握住了龙椅扶手,试图稳住自己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他手背凸起的青筋依旧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

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只能沉下气,低声道:“说下去。”

陆谦朗声道:“是!微臣已经查明,隆妃娘娘之子当年并未夭折,而是辗转被送出了宫,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可昨夜却在城南乐坊被贼人袭击,以致重伤,请陛下垂怜!”

杨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他人呢?”

陆谦:“臣命人抬进宫了,就在殿外!”

杨煊两眼一黑,众目睽睽之下,也无法下令秘密除掉这个孩子了。

陆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陛下可要看看隆妃娘娘的孩子吗?”

杨煊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一脸急切地说道:“快带上来,让朕看看!”

“是!”内侍太监马上领命去殿外把人抬了上来。

书澜和凌尘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的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陈璟,一旁陪着进来的还有前几日刚刚告了御状的沈青江。

杨煊:“这是?”

陆谦:“启奏陛下,这是原禹安县衙捕头陈璟,他便是隆妃娘娘的遗腹子。此事说来话长,当年隆妃娘娘被人下药暗害,可她并未完全咽气,后来我母亲李玉琴进宫为她守灵时,听得棺材内有异响,原来是隆妃娘娘回光返照,拼尽最后力气产下一子后才撒手人寰,我母亲见那婴孩气息微弱,便抱到宫外去求洛太医救治,本以为那婴孩命不久矣,却没想到洛太医命门下弟子带着这婴孩遍访名医,最终活了性命。后机缘巧合,在禹安县衙做了捕头。”

陆谦这番话真假掺半,真的是陈璟的确是隆妃的遗腹子,但李玉琴却并不是要带出宫救治这孩子的,当年隆妃一息尚存生下陈璟,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央求李玉琴将孩子带出宫,方能保命,当时隆将军出事,凤仪殿门庭冷落,为隆妃守灵的除了李玉琴之外,便只有一个洒扫宫女,慧娘。

陆谦继续说道:“我父母皆知晓此事,后我父母先后遭难,可我父亲死前留下了书信,将此事告知于我,我也是前日整理亡父遗物,才在行李中发现了此信,请陛下过目!”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道,“昨夜阁老遇刺,陈璟忧心皇城安危,便出去追查刺客身影,发现有贼人趁夜进了城南乐坊,他一时失察被人发现,后遭人毒手,被打成重伤。”

皇帝看完那封信沉吟不语,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刚刚察觉到,当年隆妃的孩子可能并没有死,就有人将此事搬到了台面上来。

此时赵顺突然出列,道:“启奏陛下,皇室血脉不容玷污,怎么能听人一面之词便相信此人是陛下骨血呢?”

吕炎也站出来帮呛:“皇室血脉必须严谨,请陛下三思!”

邓斌站了出来,道:“陆谦乃宫女李玉琴之子,且有其先父留下的遗书为证,此事必有玄机,请圣上明察!”

皇帝思索了半晌,道:“陆谦,你可有证据能证明此事啊?”

陆谦道:“回陛下,微臣有一办法,可为陈璟验明正身!”

皇帝眯着眼睛:“说!”

陆谦微微一笑,道:“滴血验亲!”

第一百四十章:滴血

“大胆!皇上龙体不可损!你放肆!”

“是啊,怎可损伤龙体,有违纲常!”

“陆谦意图刺王杀驾,存心不良,求圣上降罪!”

以赵顺、吕炎为首的一些大臣们纷纷指责陆谦滴血验亲的提议,陆谦轻蔑地笑了一声,大声道:“诸位大人,下官自然知道龙体不可损伤的道理,诸位大人莫非是有刺王杀驾之心,才会在下官说出具体方法之前,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下官要刺破龙体取圣上的血来验吗?”

两句话把众人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杨煊沉着脸看着陆谦,憋出一个字:“说。”

“是!”陆谦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满褐色血迹的黄色锦缎,展示给众人,“皇上请看,这是当日隆妃娘娘生产之时用过的一块绢布,这上面干涸的血迹便是隆妃娘娘的血,只要验明陈捕头与隆妃娘娘是血亲,那同样可以证明陈捕头是陛下的骨血。”

“一派胡言!”赵顺一边说一边伸手试图抢过那块布,但陆谦更快一步将绢布收进手中,赵顺扑了个空,面色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随便哪里找来的这块破布,竟然说是隆妃用过的,你当满朝文武都是不长眼的吗?还是你如此大胆敢戏弄圣上!”

陆谦道:“我自然不敢戏弄圣上,也不觉得各位大人都是睁眼儿瞎,只是这块绢布的确是隆妃娘娘用过的东西,诸位请看这布上的图案和绣工,是用雀金绣法绣出来的海棠花,隆妃娘娘的随葬品清单里就有这么一床雀金并蒂海棠锦被。也就是说这绢布原本是锦被上的一角,被人出于一些原因撕了这一块下来,恰好这一块上面沾着隆妃娘娘的血迹。”

赵顺摇摇头:“越说越离谱,仅凭一个针法就能判定这是当年那床锦被上的吗?再说了,隆妃娘娘的随葬物品怎么会被人轻易撕了一块?”

陆谦道:“首先,雀金法是一种失传多年的技法,即使是司珍局也很少有人能掌握这个绣法,唯一会的便是先母李玉琴。可她已亡故多年,且出宫之后便没有再用过这个技法了。她的绣工很好认,我带了她当年留下来的绣品,我们请司珍局的老宫女来辨认即可,看这绢布上的图案到底是不是出自她手!”

“就……就算是……”赵顺磕磕巴巴地说道,“就算是你娘绣的,那又怎样?”

陆谦笑了一下,道:“赵大人承认这东西是我娘的绣的那件随葬品就好,当年隆妃娘娘被奸人所害,难产身亡,进入寿材时,那床锦被就垫在她身下,我娘进宫为隆妃守灵之时发现她还有一息尚存,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她自知身处危境,便求我母亲将孩子带走,我母亲便从她身下撕了一块锦缎下来,裹住小皇子带出了宫。”

吕炎道:“你当是馒头呢,那可是活生生一个婴孩,怎么躲过重重哨岗,带出皇宫的?”

陆谦道:“因为有个人在帮他,那个人熟悉宫里所有的关卡,知道如何躲过检查,也有足够的威慑力能让这些关卡上的人老实放行,这个人便是御前大太监刘喜。他帮助我娘带出了小皇子,还将一个药方交给了洛太医,那药方正是当年皇上赏赐给刘阁老的宁神汤,洛太医一看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是有奸人作祟,为了保住孩子,他便吩咐自己的师弟和师妹连夜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同时又求刘公公将那药方收好,以待来日。刘公公顺手在裹着孩子的布上撕了一块,把药方仔细包了起来,大概当时一时心急,再加上夜色昏暗,他没有注意到他撕的那一块布上沾了隆妃娘娘的血,不过正是这阴差阳错,才使得我们今日能有隆妃娘娘的血来做滴血验亲!”

吕炎道:“可那血已干涸多年,怎可作数?滴血验亲用的,可是鲜血!”

陆谦道:“吕大人这是承认绢帕上的血是隆妃娘娘的了?敢问吕大人,您可是医者?”

吕炎不明就里:“我自然不是。”

陆谦道:“我还道大人精通医术呢,在场的沈青江曾经为陛下诊治,医术颇为精湛,您大可问他。”

沈青江道:“启禀皇上,诸位大人,医术中记载并未提及过滴血验亲需用新鲜血液,且古籍中也曾出现过用陈血验亲的记载,此举可行。”

赵顺道:“荒谬,血液一旦干涸,怎可验亲,说不定任何人的血滴进去都可相融。”

沈青江道:“我们可设置对照组,诸位大人皆可将血滴入,看是否能相融。”

赵顺还想说什么,吕炎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一眼皇帝的脸色。

皇帝脸色颇为复杂,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甚至冒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恐惧的心情,自己当年做的事情,他们莫非查到了?查到了多少?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奸人,到底是刘瑾还是在暗讽自己?刘瑾为何还没死,他若是死了,将所有事情往他身上一推,这个便宜儿子眼下看着已经是重伤不治,就快一命呜呼,就算认了又有何妨,反正终归是有太子继位,江山不会旁落他人之手,最重要的是,莫要让他们再将当年的事情提及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