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老头摆手,说着就欲再次关门。

何沉推着门板,“我不是坏人,您别怕,我真的是他朋友。”他说着调开在聂磊公司翻拍的工作证照片,“您看,我们当年一起工作的,经常一起吃饭打游戏,关系好得很,后来他离职一直联系不上挺惋惜的,今天我正好路过,想起来他住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他。”

老头盯着他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浑浊的眸子转了几下,似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推门的那只手终于放开。

“他真的不在家。”他眼里的坦然不似在说瞎话。

何沉笑笑,“没事,大爷,我把东西给您放屋里去。”

何沉提着东西执意要进门,老头终于松懈下来警惕,退了一步让他进屋。

屋子里的装修和外面一样,陈旧得透着些年代感,客厅的地上放着两个水桶、一堆杂物,沙发上也堆了许多衣服,茶几玻璃像是很多年没擦,看着乌蒙蒙的。

何沉将东西放下,笑着开口,“大爷,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老人的脸色稍稍缓和,点头转身从冰箱上面的点心盒子里取出一包烟,打开递了过来。

何沉看了眼盒子上的“皖烟”,猜测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但也是老头买得起的最好的,他点头道谢,马上颇有眼力劲儿地拿出打火机,递向老头。

一根烟点燃,屋子里干巴巴的空气霎时变得舒服许多。

“老伴早就不在了,平时就我跟我儿子在。”

何沉并没急着询问聂磊的事,而是闲聊起来,“您儿子就是聂磊的爸爸?”

老头点头,“对。”

原来这个老头是聂磊的爷爷,何沉扫了眼墙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三人照,其中的一个正是眼前的老头,但照片里的明显年轻许多,另外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应该就是聂磊和他爸爸。爷俩的眉眼看起来很像,但长大后聂磊的气质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何沉看过他的身份证,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上去木讷呆板又无趣,所有理工男应有特点他身上都一一具备。

墙上的钟摆嘎哒嘎哒听着有些吵,何沉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老头,“噢,那这大过年的,他们爷俩都没回来陪您过年?”

第55章 网暴犯

老头将烟递向嘴边,随着白色烟气腾空而起的还有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我命苦啊,没摊上个省心儿子。”

这话颇有怨气,何沉一听顿时找到了话题切入点,他厚着脸皮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您这话说的,叔叔肯定是忙工作,才没时间回来。”

老头摇头,眉间的川字型像是深刻进皮肤里,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气,让人不由得放松起来,他也拉了把板凳坐下,摇摇头,“他就是个祸害。”

何沉装做关心,“您这怎么话说的。”他想进一步打探,老头却摇头不肯说下去。

何沉知道这里面定有隐情,但老头嘴太严,他又客套了几句才按灭了烟道别出门。

时间已到傍晚时分,灰色的小面包车沿着破旧的柏油路往村口驶去,路边出现了村委会的标志,何沉心事重重地瞄到门口立着两大块公告牌,有个高个子男人正在往上贴着什么东西。

他突然灵机一动,将车子停下,紧了紧大衣走向前打招呼,“您好,能跟您打听个事吗?”

戴个帽子的中年男人转身,黝黑的皮肤配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别样的淳朴老实。

男人表情上划过讶异,何沉笑笑继续,“我是聂磊的朋友,能跟您打听点事吗?”

男人深思片刻,“这个…..”

何沉摆手,“不是过分的事,我们关系很好,年前突然联系不上他了,我去他家没找到他,他爷爷也不多说,我是怕他出什么事,才问您的。”说着他又拿出那张工牌照,对着男人比划,“您看,我以前是他同事,后来熟了关系越来越好。”

男人的眸子盯着照片看了几眼,终于像聂磊爷爷那样放下戒备。

拉着何沉,“走,咱们屋子里说。”

何沉被他拉进村委会,推开最边的房间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何没巡视着四周,促狭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小桌子,除了这些就再无其它,看来这里是他住的地方,那他应该是给村委会看门的。

男人示意何沉坐,转身就要给他倒水,何沉连忙阻止,“不用,您别忙,咱们说正事要紧。”

男人憨厚笑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看到何沉满眼期待,他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微叹口气,“聂磊这孩子摊上那么个爹真是倒霉。”

何沉听到这里,想起聂磊爷爷说的话,“他就是个祸害。”

看何沉低头沉思,男人继续说道,“他们家的事我们村里都知道,大家都说聂磊不回来是躲着他爹。”

“他从来没跟我们说过家里的事。”何沉目露关切,语气里带着惋惜。

男人摇头,“挺好的孩子被他爹拖累了。”

何沉皱眉不语等着男人继续说下去。

“他爹聂大山不务正业,娶了媳妇天天打,没事就去喝酒赌钱,没多久媳妇就跑了,留下个三岁的孩子,就是聂磊。聂老头天天劝也没用,媳妇一跑聂大山就更加放纵了,天天不着家,有点钱就赌。聂磊的学费都是聂老头去山上采药卖钱一点点攒的,就这还东藏西藏,生怕被聂大山发现,好在聂磊争气考上了大学,又找了个好工作,挣钱不少,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的买,我们都说聂老头苦尽甘来,聂大山知道后每逢过年就准时回来,伸手跟聂磊要钱,聂磊开始还给,后来发现他转身就去赌就不给了,聂大山为此整天在街上骂儿子不孝,不给老子钱。后来没了钱他就去借,没人借给他,他就找了高利贷,结果一万块钱一个月时间利滚利就到了十多万,聂大山还不起被人追着打,聂老头才知道儿子闯了祸。找了聂磊凑了七八万,结果对方说时间拖的太长,帐已经到二十万了,对方知道聂大山儿子在北京,威胁不给钱就找到他儿子单位,聂老头气得直接进了医院,后来聂磊不知道从哪弄的钱,终于把二十多万还了,转头就跟聂大山写了断绝父子关系协议,说这辈子欠他的都还了,从此父子关系解除。然后把他爷爷从医院接出来,没多久就又走了。听说是去了南方,深圳还是广州,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可能私下里也跟他爷爷偷偷联系,但大伙都说他这是躲着他那个不着调的爹呢。”

男人一口气讲了前因后果,何沉下意识感觉到聂磊那二十多万并不是正路来的,或者就跟网暴半夏的事有关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何沉掀开眼皮,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大概两年前的事了。”

眼下已经过年了,两年前,那不正是半夏网暴事件的时间吗?

“原来是这样,他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我以为他出事了。”何沉喃喃道。

男人摆摆手,“肯定是为了摆脱他爹。”

从白庙村出来回到小旅馆,何沉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到群里,李晴晴应该是在忙,丁峰第一个看到,在群里回道,“辛苦了,大过年跑一趟,你先回来,咱们再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何沉坐在家里沙发上,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盘饺子,将聂磊的事一五一十跟何见山和才红霞交了底。

“你直说啊,搞得那么神秘,害得我白白担心。”才红霞不禁抱怨道。

何沉捏了颗小番茄放嘴里,边嚼边囫囵的说,“怕你不同意啊。”

“我有啥不同意的,干的对,儿子,那挨千刀的网暴犯就应该被拎出来示众,让大家都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最好再判他几年,让他知道害人就得付出代价。”才红霞一脸愤愤不平,没了刚刚何沉刚进门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