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骜回之一笑,“有你这句话……”如何了?他没有说下去,讪讪一笑低下了头,“时不我待,我先走了。”
“若是有事还让梦丽通知我就好。”美玉道。
李骜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美玉回了陈家,得知陈锋花了重金让狱卒看顾一下陈铎,心放了下来,好好地睡了一觉。
陈铎从狱中醒来口干舌燥,狱卒很有眼力见地端了一碗热汤给他,前踞而后恭想必是重金使然,陈铎喝碗汤后马上被收走碗,对面的山匪笑道:“你真是找了个好娘子,为了你,在这唱了一晚上的曲儿。”
“本来烦得很,后来我都佩服她了。”
陈铎觉得身体十分虚弱,眼睛像着火了一样灼烧,他拽了拽身上的斗篷,轻轻嗅着美玉残留的味道,只闻到狱中的臭味和身上的汗臭味,他不想理会这个监狱里的犯人,却听见他们乐此不疲地谈论着他们连脸都没看清的美玉,没有污言秽语,只是羡慕和敬佩,最后谈论到自己娘子身上。
在这个监狱里的犯人都是重犯,等着秋后处斩的居多,话变得悲伤起来,听着他们的鬼哭狼嚎,陈铎倚在墙上回忆着那一夜美玉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他发现回忆中她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仿佛已经铭刻在他的心上,如果他有幸能活下去,想必今生已不可能再忘。
美玉也不想全部靠陈锋和李骜两人,她与绿娥换了妆容穿了男装,就守在孟家附近的酒楼,一边探听市井消息,一边盯着孟家的梢。
三天,一无所获。
李骜和陈锋都没查到什么,美玉开始心焦,胭脂铺的季九这日抓了个乞丐求见陈锋。
这个乞丐右手缺了一根中指,自称翟矫,声称当时在陈家丝绸铺外面捡到过那枚玉佩,后将玉佩买给了一人。
陈锋见有了线索,大喜过望连忙派人用翟矫描绘的人像去寻人,很快就在市井中打探到了,此人是孟家的管家孟潢。
陈锋暗地里带着翟矫去认人,果然就是此人,他一股作气带着人证闹到了王焕面前。
王焕传唤孟家家主孟泽、管家孟潢等人,翟矫说了前因后果,那孟泽嗤笑着看着翟矫,没想到转头孟潢就认了罪,他的脸又白又青,难以置信地盯着孟潢。
这玉虽是自己给了沈弗音用来陷害陈锋的,但根本就不是孟潢给自己的,他怎么会认罪?
他揪住跪地的孟潢,大喊道:“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你怎么敢冤枉我?”
孟潢不敢挣脱,哭丧着脸道:“老爷,人家有证人,你就认罪吧!我还记得你给玉佩的时候和沈少爷说过,陈家骤然多出这么多丝绸,肯定是和匪徒有勾结,只要你拿着这个玉佩说是在沈家杀人地找到的,就能让陈家身败名裂,为沈家报仇。”
孟泽确实说过这些话,也确实用这玉佩构陷陈锋,但是他不明白孟潢为何要帮外人,死死揪着孟潢的衣领。
王焕看得烦躁,让人把孟泽按住,让李骜去提沈弗音过来查验,李骜没想到突破口居然是已经沦为乞丐的翟矫,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
他去提沈弗音的时候直接告诉他已经有人招供了,劝他去了直接实话实说,也许王公公还能看在他全家被灭门的份上饶他一命。
沈弗音浑身发软被搀扶到大堂上,孟泽已被堵上了嘴巴,他跪趴在地上将孟泽来找他的前后都说了出来,哭得涕泗横流求王焕饶自己一命。
众人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模样,想起前几天高台之上他求王焕做主时的模样,当时在场之人谁不为他伤心了一下,现在看来不过都是他演技好罢了。
“敢骗本公公,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拖下去。”王焕脸色不好,在场锦衣卫赶紧将孟泽等拖了下去。
陈锋跪在地上求王焕放陈铎,被他不耐烦地准了。
如此一来,申冤成功,恶人进狱,除了没找到灭门的匪徒,皆大欢喜。
只有海光和季九直到他们俩为了这场欢喜做了什么,李骜也好,陈锋也好,本质上还是好人,守着一些规矩,不敢威胁别人的生命。
他俩这对黑心夫妻就不同了,直接绑了孟泽的心腹孟潢的妻儿,带着戒指的手指一送,他果然乖乖听话,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但若是直接让他举报又显得太假了,因此让投靠了季九的乞丐翟矫先出头,牵引出孟潢,再攀咬出孟泽,显得顺理成章。
美玉和陈锋都去监狱门口接陈铎,陈铎被人扶着出了监狱门,在阳光下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红着眼眶的美玉。
美玉和陈锋一起走上前扶住陈铎。
李骜站在远处看他们一家团圆,叹息自己这次没能帮上什么忙,美玉感受到他的视线,回过头含着泪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李骜笑着回应,心里羡慕得不行。
0057 番外韶华不为少年留
允光六年冬,清河县城西荒原上北风呼啸而过,将纷纷雪花吹得迷了人眼,一个正在刨土的大汉擦了擦眼睛,继续用凿子挖这个有着小土包的坟墓,冬天的土冻的难挖,几个大汉破费了些力气才破了土。
身披大氅的贵公子带着一个嫩柳般出挑的青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正是陈铎和长大了的小童。
天冷的厉害,张口就冒白气,小童看着美玉的棺椁现了影,忍不住道:“宋家两位少爷也忒狠心了些,就把他们妹妹放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陈铎早过而立之年,面容沉静如水,只在棺椁彻底被挖出来之后才有了一点波澜,他挥挥手让人将棺椁抬到马车上,嘱咐人把坑恢复原样重新竖起墓碑。
他与小童骑在马上,带着棺椁回了浣南,小童冒着风道:“二爷,这事要告诉大爷吗?”毕竟和离十年后挖走前妻棺椁什么的,听起来不像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
“无所谓。”陈铎骑在马上,目光落在马车上的棺椁上,他的发妻此刻就躺在那里,或许是天气太冷,他的心也漫上了一阵阵冷意。
到了浣南城外的陈家墓园,离主墓园不远处是一个小山坡,坡上葬着一些与陈家有关却无葬身之地的人,比如孟优昙和孟云,比如宋美玉。
在孟优昙的坟墓旁边,他让人将美玉的棺椁埋好,树好了墓碑。
他屏退左右,掏出帕子先将优昙和孟云的合墓碑擦净,又将美玉的新碑沾着的泥土擦净,碑是早就刻好的,在他得知宋美玉的死讯和葬在哪的那天,就找人刻了。
看着画着花卉的墓碑,他想起了过去。
他喜欢优昙却爱而不得,在孟云暴露身份后,将被追杀的优昙藏在明澄园,宋美玉去明澄园找优昙,她想要送优昙走,雇佣的人却不牢靠,差点把优昙杀死。
当初他不信宋美玉这套说辞,觉得她是想故意杀死优昙,才一气之下提出休妻,其实那也是弥补他们婚姻错误的方法,奈何成婚后两个人不幸福,和离后两个人还是都不幸福。
优昙失踪之后,他派了很多人找优昙却无踪影,终于有一天优昙给他写了信,解释了前因后果,原来她是自愿被美玉送走的,因为当时优昙看穿了他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的行径,想要借美玉的手出明澄园,最后去找孟云。
她觉得陈铎不会查到宋美玉,如无意外确实如此,可是现场的死尸还有遗落的鸳鸯锁直接暴露了宋美玉雇主的身份。
优昙没有说那群人为什么死,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地址,看得出来她想和孟云隐姓埋名双宿双栖,他没有将派出去的人叫回来,就这样三年后,他终于找到了优昙和孟云。
只不过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