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一回事?你的意思是我的命比他的更贵?”李骜叹了一口气,“那不过是在你眼中,在他的亲人眼中,则是反过来了。”
“大哥!”冯守时叫道。
李骜笑了,“其实我已经亲手报了师父的仇,我这条命更是捡回来的,就是余生变成了瞎子又如何?”
冯守时还要再劝,美玉已经踱步到他们身旁,“算了,他不愿意就算了。”
冯守时只能恨恨地给了他们钱,带着他们走了。
美玉其实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有那么多个瞬间,她默认了,她把李骜放在了道德前面,李骜却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后面。
“既然如此,我们再寻名医,肯定有别的方法能治好你的病的。”美玉半蹲在李骜面前,轻声地说道。
陈铎正好回这里,看见了这一幕,他知道美玉是个极好的人,本来她的心就偏着李骜,现在李骜如此,她肯定更加对他不离不弃。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如果眼睛被毁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墙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壮汉,陈铎一晃神,那两个壮汉已经从墙头一跃而下,明晃晃的大刀让陈铎回过神来。
“美玉!小心!”他大喊一声,朝前奔去。
美玉听见声音之后回过头,只见两个大汉执刀朝着自己过来了,她完全有时间逃开,但是李骜在他身后。
陈铎见那俩壮汉距离美玉还有几步的距离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李骜面前没有动了。
他来不及想更多,飞身上前空手夺刀,将两个壮汉解决了。
陈铎持刀站在美玉前面,李骜听见惨叫声,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美玉没有回应他,陈铎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别人了,“没事了,不用担心。”
陈铎转过头看向美玉,她略变瘦的脸上,杏眸里是满满的坚毅之色。时间仿佛一下子拉长了,他想起初见她时模糊的身影,想起圆房后两个人的羞涩甜蜜,想起夜谈、想起诉说自己心事的她,想起浣南小马巷自己种下的那棵海棠树……
当初他多害怕,日后写文章时,也要学归有光写一句,“庭有海棠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
幸好没有。
然后时间拉回到现在,刚才那人砍过来之前,她能走的,她没走。
她为了保护李骜,站在了他身前。
是经过思考的。
“美玉,我们和离吧。”陈铎说。
美玉微张了张唇,“什么?”
李骜坐在石凳上听着两人的对话,血腥气从地上的尸首上飘来,他仿佛陷入了一个噩梦一般,却只能一言不发。
“我们,和离。”陈铎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爱、恨、情、憾化作海面上汹涌的巨浪将美玉这艘小船打翻了,澎湃的情感让她如同深陷泥沼一般窒息,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后知后觉地察觉是自己在憋气忍着泪,“好。”
明明是陈铎自己提出来的,但美玉真的同意的时候,他的心仿佛也碎成了一片片。
李骜已经猜出刚才发生的事情了,不管美玉当初是因为什么事和陈铎分开,但自从他们又重逢之后,他已经看出他们心里都有彼此,自己瞎了之后反复思索,觉得陈铎依旧是美玉的良配,此时此刻却因为美玉要保护自己而分开。
自己不仅成了废物,还成了美玉和陈铎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他在,就深深影响着美玉的良缘。
一时间深陷折磨。
冯守时把人送完了回来,只见院中躺着两具尸首,还有三个面色不好的人。
他报了官,来的是京兆尹沈涵。
陈铎是新封的庆国公,美玉又被封了燕国夫人,沈涵就是不看红翘那层关系,都不敢轻易对待他们,马上就派人把尸首运回去,找仵作查验。
事儿传到了海光耳中,她连忙召见美玉,见她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这边案子查着,美玉他们要回浣南和离。
陈铎同意和离,但是有几个条件,一个是他们必须回浣南,让陈家的长辈们都看看美玉,毕竟美玉失踪之后,他们都很担心她。
还有一个,李骜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红翘本想和他们一起回去,美玉让她留在这里照料生意,以及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没有和沈涵好好聚聚。
之前本来是美玉照顾李骜,李骜频频拒绝,让冯守时给自己端茶倒水,如此一来,美玉只能让冯守时照顾李骜,孟云和于莽随行,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一路上美玉和两个男人都不怎么说话,和冯守时说的话最多。
陈铎依旧像往常一样照顾美玉,现在连带着照顾李骜和冯守时,李骜越发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不敏感的冯守时也觉得不对劲儿,话都变少了。
到了浣南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了,朝廷给的表彰早就到了陈家,陈锋这才明白自己弟弟这一年到底干什么去了,也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分家单过了。
陈铎在明澄园安顿好美玉等人,回了家之后先见了陈锋,在家庭中权力的转变如此明显,陈锋见风尘仆仆归来的陈铎,心里竟觉得矮了他一头一样,“你回来了,奶奶和母亲都很担心你。”
陈铎勾了勾唇角,“大哥,以后再不用担心我了。”
“没想到新帝一登基,浣南附近的匪患就没了。”陈锋感叹道。
陈铎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陈锋赶紧噤声,陈铎笑着说:“大哥,美玉回来了。”
“什么?”陈锋纳罕,“美玉,她,你在哪找到的她?”
陈铎撒了个谎,“她就在梅皇后身边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