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李府君摇头,“你光这么自己等她想明白,便是等到头发白了,也休想她会主动过来找你!她要是看不上你,你不去找她,她自然更不会巴巴地跑过来就为说这么一句话。她要是也看上你了,女人脸皮难免薄些,你还指望她自己来跟你说她也中意你?”

李东庭自上次半路折返向梅锦表白了心意,回来后的每一天,即便再忙,心底里也时不时地隐隐盼着能有她的消息。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那边始终没任何反应,忍不住悄悄派了个人过去打探了下她的消息,得知她今日又在帮林县令忙着给涌进马平县的外来人口看病,自己也就更不好再为这个去打扰她了。

此刻突然被李府君一语点醒,心中微微一动。

李府君看着儿子,笑道:“你既不让我去说,那就别再在我跟前干等着!你既已经向她表过心意,何妨再去见见她?娘可是急着想看你成个家的!”

李东庭朝自己母亲点了点头,道:“多谢娘的提点。儿子明白了,这就去找她!”

李府君含笑点头,目送他转身大步出去。

……

李东庭既已决定去见梅锦,便一刻也不愿耽误。回房洗了把脸,换去前些天在外的衣裳,精神抖擞地吩咐小厮备马,快步往外而去时,看到阿鹿在廊上玩耍,想了下,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阿鹿见父亲叫,跑了过来问道:“爹,你又要出去?去哪儿?”

李东庭看了下四周,见随从侍女都远远站着,便蹲下去,低声道:“阿鹿,爹跟你商量一件事,下次你见了梅郎中,不要再叫姐姐,叫她姑姑,你觉着如何?”

阿鹿奇道:“为什么不能叫她姐姐?我叫惯了!”

李东庭咳了一声,“听话。叫姑姑更好。”

阿鹿嘟了嘟嘴,“爹你说什么就什么好了。只是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去她那里玩?最近我天天读书写字,连祖母都夸我了!”

李东庭道:“她这些天很忙,过些天等空下来些你再去。爹亲自送你。”

阿鹿点头。李东庭让她到李府君那里去,自己继续往外走去,行至二门,张富匆匆进来,遇到李东庭,忙跑过来道:“大人,朝廷快使携圣旨到了!就在门外!”

李东庭脚步一顿,沉吟了下,整整衣冠,快步与张富走了出去迎旨。

☆、第六十回

朝廷旨意以八百里加急铺递传送而来,传旨使者便是最近一直在山南西道监军的尚福太监。

朝廷授原云南宣慰使李东庭为平叛左军都督,加封光禄大夫,命在剑南道出击剿叛,见令上任。

尚福太监道:“李都督,恭喜高升。地方大员里加封光禄大夫的,本朝开国以来,你可是头一个,足可见朝廷对你的器重。朝廷临危授命,太后皇上及皇太孙对你十分期许,望李都督能率部早日出击,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

山南西道告危,一旦打到梁州,朝廷不但被打脸,西京更是岌岌可危。李东庭早料到朝廷会让自己从剑南道进击,以缓叛军在山南西道的攻势,而蜀王为稳固后方,必定也会对云南发起进攻。这一场恶战迟早难免。所以接到这样的旨意,全在他预料中,并无惊讶,便下跪接旨并接过金章紫绶。

尚福太监点头,又压低声道:“李都督,咱家与你是老相熟,信得过你,有些话也不瞒你了。蜀王叛乱已数月之久,西南以你众望所归,朝廷却迟迟没有重用于你,你道为何?乃朝臣里有人对你心怀疑惧,云云南李氏并非正宗汉臣,世代自守王土,恐授你以大权后变生不测。好在太后知你李氏对朝廷世代忠诚,皇太孙殿下那里更不用说。便是殿下力排众议,这才有了这道敕令。李都督,我先透个口风给你,此番你若能立下平叛大功,日后论功行赏,一个国公是跑不了的。”

李东庭道:“请公公回去代为上报,就说昆麻李氏世代沐享皇恩,决无二念,为朝廷效力更是本分,李东庭定全力出战,不负期许。”

尚福太监点头应下,又传了几句来自王太后的勉力期许,李东庭一一应下。

末了,尚福太监要走之前,忽然问道:“李都督,前次救过咱家的那个女郎中,如今人在哪里?”

李东庭知他问的是梅锦,心微微一跳,道:“她还在马平。不知公公突然问及她,所为何事?”

尚福太监低声道:“皇上病势沉重,如今口不能言,体不能动,听太医的口风,也就是迟早的事了。皇太孙殿下十分孝心,访各地名医入京为皇上诊治,期许孝心感天,能叫皇上病体回春。我动身来都督这里前,也收到了殿下的口谕,叫我回去时,顺道带那位梅氏一道入京。”

李东庭语调平平地道:“公公,京中名医如云,那个梅氏虽能看些病,只是医术想来应无出类拔萃之处,去了也未必能助力。”

尚福太监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只是殿下一片孝心,咱们如何能泼冷水?不过是尽人事顺天命罢了。李都督,方才你既说梅氏还在马平,我这就过去,接了她便一并上路回京。”

李东庭内心十分的不情愿,更是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说她去了别地了。在自己的地头藏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看尚福太监传完旨就急着要走的样子,想来也不至于为了等到她而耗上几天。等他走了,再寻个借口拖延过去便是。

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这会儿也不好改口,李东庭压下内心沮丧,只得应了。当下与张富一道,领着尚福太监一行人,立刻动身往马平去。

……

县衙临时安置点里病人这两日渐渐少了,梅锦中午从外头回来,这会儿没别的事,这会儿埋头正核算这段时间的药材成本,好去向林知县那里报账,忽听李大进来,说李东庭带着个太监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急忙放下手头的事,对镜理了理头发衣服,迎了出来。一眼便认出了尚福太监。急忙过去拜见。听完来意,呆了呆,推辞道:“公公,民妇不过略通医道而已,京中有太医院众多名医,民妇不敢前去添乱,还望公公代我转告殿下,伏乞殿下宽恕。”

尚福道:“梅氏不必客气。咱家知道你与殿下颇有渊源,殿下既特意吩咐过咱家这事,你随我入京便是,咱家在殿下那里也算有个交待。”

梅锦心知是推脱不了了,只好点头答应。

“如此甚好,”尚福笑道,“你尽快收拾个简单行装,这就随我上路。”

梅锦看了伫立在边上的李东庭一眼,转身入内。阿凤阿宝知道她要立刻动身上京的消息,事出突然,大惊小怪,匆匆过来随同一起帮着收拾行装,这个喊着要带这个,那个嚷着那个一定不能落下,手忙脚乱,最后总算是把行装给整理了出来。梅锦拿着行装出来时,见那群随行还在原地待命,李东庭与尚福太监却不见了。询问张富,听他说两人方才进了堂屋。

梅锦猜测他两人应还有话要说,便在门外安静等待。

……

“公公,此番传旨你辛苦了,李某十分感激,本当尽一尽地主之谊,只是行程紧张,李某也不敢耽误公公,临别些微馈赠,聊表心意,望公公笑纳。”

李东庭递过去一个方才出门前备好的信封。

尚福为人谨慎,处事低调,又善于体察人心,这才服侍了皇帝几十年不倒,在王太后跟前也说得上话,成为宫中实权人物。如今皇太孙上位,也颇得皇太孙的信任。这样的人物,自然知道贪多折福的道理,外出办事自然不会刻意勒索财物,即便对方有意孝敬,他也看人而定。见李东庭递了上来,知道他应有事要求自己,自然不会拒绝,稍加推辞便接了过来,收起后笑道:“李都督实在客气了。若有用得着咱家的地方,尽管道来,咱家必尽力相助。”

李东庭沉吟了下,道:“尚公公,皇太孙殿下既指明要公公带梅氏入京,李某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梅氏孤身一个女子,李某听闻她娘家待她也是一般,李某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只能拜托公公代李某多加照顾,李某万分感激。”

尚福没料到他所求的竟是这个,愣了一愣,看了眼外头正远远站在那里等着的梅锦,狐疑地道:“李都督,你这是……”忽然顿悟,拍了拍自己额头,哈哈笑了起来,“明白了!明白了!李都督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过美人关啊!”

李东庭微微笑道:“惭愧,叫公公见笑了。实不相瞒,李某有意娶她为妻。只是还未得她首肯而已。她此行入京,李某无法一道同去,只能将她交托给公公了。”

尚福点头道:“好说,好说。李都督都开口了,咱家岂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都督放心,咱家必定代你照看好她,等殿下那里交完差,咱家再寻个机会,尽快送她回来还给都督。”

李东庭知尚福应该信靠的住

住,这才略微放下心,向他道谢,二人步出堂屋。

尚福见梅锦手提包袱还站在那里等着,笑容满面道:“咱家料你二人应还有话要说。咱家先去外头等着,你们慢慢说便是。”说罢转身出去,叫随从也一并走了。

梅锦见尚福太监忽然态度大变,看着自己的神色也和方才有所不同,有点莫名其妙。边上人都走光了,见李东庭望着自己朝这边走了过来,想起先前在望寨里他向自己告白的一幕,心里又起了些不自在,强作无事,面露微笑地叫了他一声,道:“李大人,方才我听府上管家说,尚公公此番是来传达朝廷来的任命旨意的。恭喜大人高升,盼大人能领兵早日平定叛乱,还这里一片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