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晋荔十分不爽。她把头发往胸前放了一下,遮住了自己的耳朵,又抬手搓搓眼皮,试图把内双变成欧式大双。
“姐,不用这样的,你和李岸根本不像,你们不是一种人。”
李顷尧知道怎么样的安慰都很无力,他忽然有些后悔出现在这里了。他好像还是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李顷尧认同了晋荔的理论,轮到他开始说:“记不起来的事情就不想了吧,能够忘记也很好,这在心理学上叫自我保护机制。”
李顷尧垂眸,像只可怜的狗,还差点被飞奔过去的孩子撞倒在地。
晋荔不知道李顷尧在自己心里的画像莫名其妙就跟“狗”绑定了,但他的确没有看起来那样精明与理智。
“哎~姐姐难当啊!”
晋荔搡着李顷尧往生活区走去,他们顺着洗漱区的货架一排排走过去,小到牙膏牙刷洗面奶,大到浴巾沐浴露和剃须刀,只要是晋荔觉得适合李顷尧的就全部往车里丢。
没一会儿,购物车就已经满了。
李顷尧出声制止:“姐,差不多了,放不下了。”
“我再去推辆车。”
“后备箱放不下。”
“还有后座呢!”
晋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解,她一溜烟跑到入口处重新推了辆车过来。从她想起一些记忆开始,她对李顷尧多了些感同身受的怜悯。
那些伤口或许也出现在了她和晋淑兰身上,只是她不记得了。
有些庆幸,也有些想要探究一二的想法,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相就是潘多拉魔盒,现在的晋荔还不想打开这个盒子,直觉告诉她,那里面的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生活用品买得差不多,二人又去零食区大肆攻略了一番,基本上各种品类的零食都买了一样,最后去生鲜区买了五斤牛肉、三斤排骨和两斤海虾。
“姐,你确定买这么多?这得不少钱吧……”
“没事,从你那个便宜前姐夫那儿捞了一笔,放心大胆地花。”
两人推着满满两车东西排队结账,许多路人纷纷侧目。
收银员是个面善的阿姨,扫码的时候打趣地说:“小两口来买东西啊,这是刚住在一起?买的可真不少。”
“她是我姐。”
“这是我弟”
两个人同时抢着说,生怕别人误会。
阿姨尴尬笑笑,飞速地扫码入账,“一共消费一千二百二十三块。”
晋荔点清楚现金,钱货两讫。
购物一时爽,装车火葬场。后备箱里有不少晋淑兰的东西,整理这些东西就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
“你别插手,我自己弄就行。”
李顷尧还在为打扰了晋荔的生活感到抱歉,自己能动手的事情,坚决不让晋荔干。
恰巧晋荔也有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李顷尧突如其来的殷勤。
日上三竿,热气蒸人,晋荔胸口积郁的燥热被持续鼓动,她终于问出口,“阿尧,你一直想忘记的记忆是什么?”
李顷尧一愣,手上的动作明显停了一下,却装作没听见,继续拎着一箱酸奶往车上放。
晋荔换了一种问法,“李顷尧,如果回到过去,你最想改变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一次,李顷尧终于停了下来。
后备箱能抬起的高度太矮,他为了迁就,只能弯下半个身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双手撑在车厢底部,就这样立在那里。
日光洒下来,被后备箱的盖子遮去大半,落到李顷尧的脸上,忽明忽暗。
“如果能回到过去”李顷尧顿了顿,喑哑的嗓音仿佛穿越了数年的光阴才带着答案顺利抵达当下,“我不想再做一个逃兵了。”
自私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动物性,曾经的李顷尧顺从了动物的本能,自私地逃离了名为“李岸”的地狱,却留下李金兰一个人受苦。
那是李顷尧十岁那年。
是的,李顷尧十岁那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在镇上小学读四年级的李顷尧已经蝉联四年的全镇第一了,所有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整个镇上的人都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唯独李岸仍然对他不满。
“光会学习有什么用?就你这个窝囊样子,考去北京也得回来种地!屁用都没有!让你喂个鸡都喂不明白!笨死算了。”
那可是一整个养殖场的鸡!
李岸让一个还没有鸡场围栏高的小学生,拎着一桶又一桶的鸡食去喂两千只鸡,他自己拿着钱出去打牌,一打就是一整天。
从来没干过这些活的李顷尧哪里会这些呢?他不知道被鸡啄了多少口,被鸡飞起来扇了多少个巴掌,摔倒无数次,却还是坚持着干完了所有的活。
那时候的李顷尧很傻,他以为自己真的很差劲,并试图通过喂鸡这件事得到李岸的认可,可得来的只有把他踢翻的一脚。
“妈的,老子抽口烟,李金兰这个病秧子就骂老子,还他妈的是因为你!大病秧子生小病秧子,闻不了烟味是吧?”
李岸酒气熏天,力气却大得惊人,他抓住李顷尧的左脚脖子,将只有一米五的李顷尧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起来。
他一手捏住李顷尧的脚踝,一手给自己点上旱烟,使劲嘬了一口,火星瞬间吞噬掉半条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