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柴火堆在最底层,在上面铺上玉米秸秆,最后用火机点燃纸壳子放在最上层。

火苗灼烧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至干燥的木屑“刺啦刺啦”温柔地爆炸,星火覆盖内炉,火势瞬间汹涌。

第一次生火还算成功,李顷尧不敢自满,不断往炉子里添柴火。

晋淑兰抱着南瓜、白菜和各种混在一起的绿叶菜靠近院中的土灶,看见炉口逸出一道黑烟。

晋淑兰将东西放到地上,急吼吼地说:“别放了,别放了!哪有人烧火一直添柴的!烧得差不多才添柴啊!”

听了这话,李顷尧立马扔掉手里的柴火,还伸手去拿已经放进炉子里的木柴。

“李顷尧!”

晋淑兰连忙拉住李顷尧的手,那白嫩的手已经有些泛红,帮着李顷尧吹了两下。

晋淑兰也不忘数落:“是不是傻?哪有人直接把手伸进去的?你以为你的手跟我的一样啊?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焦急的神情,还有如枯枝一般粗粝的手掌,让李顷尧想起了李金兰。

李金兰的手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长相如此清秀的女人的手,但晋淑兰拥有一双这样的手就不违和。

因为她有一种野蛮的生命力,旺盛而粗犷。

晋淑兰又拿着李顷尧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没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李顷尧试图补救,“我这就重新生火。”

晋淑兰低头看一眼炉火,摇摇头,“不用,还有救。”

“怎么救?”李顷尧的求知欲已经被点燃。

“怎么救?”晋淑兰的眼神慢慢失去焦距,语气也从笃定变成犹疑,“怎么救……”

李顷尧有些担心,“阿姨,您没事吧?”

“我没事。”

李顷尧和晋淑兰还不熟悉,不太确定晋淑兰的情况,他思忖片刻,“我还是去找姐姐……”

“不许去!”晋淑兰语气强硬,“我说了没事!”

晋淑兰蹲下身子,模拟一遍生火的流程,重复过千千万万遍的动作,手总是比脑子的行动快些。

最终晋淑兰的手放到炉口一侧的木质拉杆上,她盯着拉杆看了许久,就是想不起这个东西的名字。

满脑子的思绪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却发现全是死路。

晋淑兰不信邪,抬起另一只手疯狂捶打自己的脑子,“给我想起来,给我想起来!”

“阿姨……”

这一下下,仿佛砸在了李顷尧的胸口上,他罔知所措,双手捏紧围裙,指关节都泛白。

好在上天怜悯,晋淑兰想起来了。

“是风箱,可以调节火力的。”

晋淑兰来回推拉把手,炉内的风力变大,即将熄灭的火星又被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火光跃动,映照在晋淑兰的面庞之上,晋淑兰强忍着泪勾起嘴角,“只要有风,星星之火也能燎原,还有救,火是不会熄灭的。”

李顷尧用力点头,“嗯,火不会被熄灭的。”晋荔就是那阵风。

“好,那我教你怎么熬猪食,咱家的猪都是年猪,喂的都是好东西,比吃饲料的猪要好得多,你学会了,等你走之前,好好教教晋荔。”

李顷尧一怔:“阿姨,我不走。”

“你会走的。你和晋荔不一样,她不聪明,我也没给她一副好皮囊,她的脾气也因为我变得唯唯诺诺的,受了欺负也不敢言语。你不一样,你是高材生,你的未来天高海阔,不在庄稼地里。”

这个病,让晋淑兰活得更加通透,她说:“我知道你有别的心思,也知道你没有坏心思,所以随你折腾,帮我照顾好晋荔就行。”

李顷尧被戳中了心事,想认又不敢认,只能沉默。

晋淑兰自顾自地说:“我没多少时间了,记忆力更是一天比一天差。你多学点儿,回头帮我教给晋荔,她有事也能给你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我就能放心了。”

“阿姨,您要长命百岁,您走了,姐姐会崩溃的。”

“谁离了谁都能活。”

李顷尧从小到大很讨厌这句话,他反驳道:“这句话未免太过冷血。”

晋淑兰不知道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冷血?你肯定没有谈过对象吧?”

“没有。”李顷尧很诚实地回答。

“那就对了。你不能总是从你是被抛下的那个人来想问题,你要是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有一天你要先她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你希望她是跟着你一起死,还是希望她好好活着?”

这个问题超出了李顷尧的能力范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不出答案就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了那天,你也不用想明白,你的选择就是你的答案。”

你的选择就是你的答案。

李顷尧好像有点懂了晋淑兰和晋荔的脑回路。她们从不杞人忧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到了眼前,就一定会有答案。

而这么多年,李顷尧一直在求一个答案,所以过得很痛苦。

晋淑兰点他两句:“多干点活,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