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连珠连忙扶起相思,回头只看了一眼周述,立刻急声催促:“公主,我们快走。”

相思却怔怔地看着周述,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心里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窒息。她几乎脱口而出:“静言,我们一起走。”

“快走!”周述却厉声呵斥,语气不容置疑。

连珠死死拉着相思的手,拼命地往前跑,青草在脚下纷纷倒伏,带着湿意的秋风拂过耳畔,吹得人心惊肉跳。

相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眼前一片晕眩,步履踉跄,几乎要摔倒。

连珠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尖叫起来相思腿上的衣料早已被血水浸透,深深浅浅的伤口狰狞可怖。

“公主、公主,您还撑得住吗?”连珠几乎是哭着喊道,“来,奴婢背着您……”

相思咬紧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摇摇头,眼前浮起层层迭迭的鎏金云纹原是远处卫兵甲胄的反光,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她连忙强撑着声音喊道:“快……快去救驸马……”话音未落,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绣鞋已绊在枯藤上,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栽进连珠怀里。

她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周述,千万别有事。

等她再睁开眼睛,已是行宫卧房之中。琉璃纱帐轻垂,隐隐透着夕阳微光,殿外的风吹动檐角铜铃,发出轻微的叮咚声。她耳边是细碎的脚步声,太医们进进出出,低声交谈着。有人察觉到她醒了,立刻走上前探脉,语气小心翼翼:“公主,可觉得不适?”

相思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嗓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周述……”

连珠的声音立刻从旁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公主,您终于醒了,驸马爷就在外头,奴婢这就去请。”

不过片刻,周述已步入殿内。他的脸色不算好,眼角带着疲惫,嘴唇微微泛白,额角到颧骨有一道未愈的伤口,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深沉,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相思看着他,鼻尖一酸,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虚弱的身体拖累,刚一动弹,便又跌回软枕之中。

周述见状,连忙按住她的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别乱动,先让太医看看你的腿伤。”

她的腿被树枝和石子刮得血肉模糊,如今虽然包扎过,但依然红肿不堪。太医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重新敷药时,药粉洒落,钻心的刺痛瞬间蔓延开来。相思指尖狠狠攥紧了床单,脸色一白,却死死忍住没吭声。

周述坐在一旁,见状不由皱眉,声音轻哄道:“忍一忍,马上就好。”

太医手下不停,安慰道:“公主放心,好在未伤筋骨,只需静养些时日,切忌沾水,饮食上也要避辛辣。”

周述颔首谢过太医,遣人送他们离开。

殿内静了下来。相思目光落在周述的伤口上,眉心蹙起,心口一阵发紧。她声音发颤,轻轻问:“你……还好吗?疼不疼?”

周述语气平淡,声音里燃着一丝温度:“不过皮外伤,不碍事。”

“根本不是小伤……”她咬着下唇,抬手想去触碰,又怕弄疼他,手指僵在半空。

周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真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行动不便,别乱走了。”

“都怪我不好,没有听你的话……”暮色漫过窗子,将相思眼尾的薄红洇成破碎的胭脂云,她嗓音哽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止不住的自责与懊悔。

周述望着她,眼神微微一沉,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是啊,所以下次不能乱跑了。”

相思眼眶更红了,身子轻轻一歪,偎进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像是终于从噩梦中醒来,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吓死我了……”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后怕,“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周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嗓音沉稳:“不会的。”

她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眼里找出答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也是巧了。”周述的手掌贴在她后颈,虎口薄茧摩挲着细嫩肌肤,让相思身子没有那么僵硬,“皇长子一时兴起,想要猎杀棕熊,我跟在后头。后来他途中被耽误,折返回宫,我也想走,就听见了连珠的喊声。”

相思怔了怔,点了点头。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的巧合。

周述低眸望着她,目光细细打量,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颌,语气带着几分审视:“确定只有腿上的伤?别的地方还疼不疼?”

她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眼神澄澈,楚楚可怜,像是雨后初霁的梨花。

周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目光流转,似有些恍惚,便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挑眉笑道:“怎么?是不是我破相了?”

相思心口一紧,泪珠在杏眸里滚着碎玉光,轻轻摇头,忽而凑过去,在他未受伤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柔软的唇瓣轻轻拂过,温柔又郑重:“我的驸马是最好看的。”

周述怔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蔓延。他叹了口气,目光沉了几分,下一瞬,他倾身而下,贴住她的唇瓣,轻轻辗转,舌尖缓缓摩挲着她的,带着浓重的放肆与粗野,试图用这样的情欲安抚她惊惶未定的一颗心。

他的手覆上她的腰,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背脊,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相思怔怔地仰着头,心跳如擂鼓,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余下彼此的气息交缠。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连珠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侯爷,您小心”

周述身子一僵,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连忙放开相思,坐直了身子,稍稍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相思微微喘息,怔怔地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情意,唇瓣染上一抹浅浅的红。

门外,周恭简沉稳的声音传来:“微臣特来探望公主。”

相思连忙抹了一下嘴唇,脸颊微微发烫,轻轻道:“父亲请进。”

周恭简迈步而入,目光在周述与相思之间扫过,神色如常,并未多言,旋即走到床边,仔细询问相思的伤势。相思轻声应答,语气恭顺。末了又说皇帝那边传召周述,便与他一起离开了。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相思静静地躺在床上,心底却总觉得不安,目光扫向屋内,忽然发现宫人们神色匆匆,来往步履皆带着一丝慌乱。她皱了皱眉,唤来连珠,低声问道:“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连珠打听之下才知晓,竟然是有刺客想要行刺皇帝。多亏了三皇子舍身相救,腹部中了一箭,而刺客则被皇长子残忍杀害,皇帝只是受惊,没有被伤到。

相思想去探望父皇,奈何腿脚不便,也只能让连珠去看代自己看望。

(36)崩逝(上)

一场秋猎,惊魂未定,皇帝、皇子甚至公主皆受了惊吓,哪还有兴致再继续下去?索性下旨提前结束秋猎,修正两日班师回朝。

相思尚未痊愈,身子虚弱,行走不便,只能卧在床榻上歇养。午后,崔令仪和许安平夫妇二人前来看望她,身后还有那个影子一样的欢然。崔令仪一进门便心疼不已,坐到床边,轻轻抚了抚相思的额头,柔声道:“让你不听驸马的话,瞧瞧这腿,伤成这样,疼不疼?”

相思轻轻吐了吐舌头,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撒娇:“太医说好好休养,养个十天半月,便没什么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