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过头,咬紧下唇。
“或者,”陆河离她近些,语气轻柔,“你相信我吗?”
宗念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好像藏着一片寂静的海,没有波涛骇浪,海只是深邃而沉稳地存在于那里,迎接所有的汹涌与咆哮,一如眼前的人,他安静地等待着,守候着,似乎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不安与怯懦。
“我……”宗念回握他的手,做个深呼吸整理思绪,“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会进来人,南方爷爷不像有仇人,院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他图什么。”
陆河忽而联想到抽屉里那四台新手机,皱了皱眉,“所以你刚才回去……”
“对,应该就是手机。”宗念告诉他,“南方爷爷和爱兰奶奶都是爱收拾的人,房间里东西向来摆放地整整齐齐,手机不会那样胡乱扔进去。”
“说得通。”陆河认同,“四台新手机值不少钱。”
“我追那个人出大门的时候,他直接按了下面的按钮,然后拉开小门就跑了。你来过那么多次,你都还要想一下,是什么人能做到对院里这么熟?”
陆河心里猛地一沉。
“而且,南方爷爷没有叫喊。我一直想不通见到人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大喊大叫,除非……”
“除非他认识那个人。”陆河看着她,定定说出三个字,“自己人。”
自己人,多亲切的称呼,多荒谬的称呼。
“可能进房间翻找的时候,南方爷爷看到了。所以他没有喊叫,就是想……就是想追到问问为什么这么做。”宗念说完,眼眶一下红了。
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老人也是体面的。他用沉默捍卫了一个人的自尊,换来的却是自己被推向万丈深渊。
“你有怀疑的人吗?”陆河保持一贯理性。
“那天是宗一轩陪爷爷奶奶去买的手机,回来时没有家属在。”
“一轩排除。今日不在现场的,小川?”陆河眉头锁紧。
“还有一个人。”宗念抿抿嘴,“全师傅的儿子,全小满。”
她跑不过的,对晚风十分熟悉的,知道南方爷爷房间里有四部新手机的,只有这两个人。
“你觉得是他们中的谁?”
宗念缓缓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让她心如刀绞。
陆河摸摸她的头,“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做的很好,真的。”
“这些都是推断,我没有证据。”宗念看着他,像在乞求一个答案,“我不知道该不该对警察说,如果错了,我引导了错误的方向,我怀疑了不该怀疑的人……”
她很矛盾,如同决斗的武士手握一支利剑,而面前的敌人亦是友人。她担心猜错会让警察办案进入僵局,更担心对自己人的怀疑会引发危机晚风这些年建立起的手足情战友情,这一剑若挥下去,大家心里怎么想?互相猜忌从来没有好结果,她斩掉的,可能是串联起晚风的,那根最坚实的叫做“信任”的准线。
“警察有自己的判断,即便错了,他们也会排除一条错误线索,这对案件有利。”陆河循循善诱,语调始终沉着温和,“你今天晚上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很重要,合理怀疑是被许可的。眼下优先级最高的就是破案,大家和你一样都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会理解的。”
“我应该全部都说,对吧?”
“对。”
“那你……陪我进去吧。”
“好。”陆河下车,又替她打开车门,每往里走一步,心里便沉重一分。
宗念想不到,但他已经想到了若这件事真是内部人做的,在法律责任认定上,晚风很可能会受牵连更大的风险,也许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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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只要你回头,就一定能看到我”
宗文康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双腿发软,浑身如散架一般。腿和脚实在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像一只孱弱的蚯蚓,沿着墙慢慢滑下去,颓然地坐到地上。
路过的护士问怎么了,他摆摆手,喉咙干涩,讲不出一句话。护士说地上凉,去座位上坐吧。他仍摆手,似被设定成只有一种输出信号的机器人,灵魂与思想荡然无存。
女儿的电话将他唤醒,宗念先问,“爸,还在医院吗?南方爷爷怎么样?”
宗文康闭起眼睛,单手揉揉眉心,因为喉咙干涩,声音扁扁的,“人走了。”
抢救整整持续四个半小时。颅内出血,血量急且大,加之老人患有高血压,基础病的存在加剧了症状,他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着。
“我……我得留在医院,爱兰奶奶知道消息后晕过去了。”宗文康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嘱咐女儿,“小轩说联系上家属了,正在想办法过来。家属还不知道消息。院里的事情安排好。”
“好。”宗念环顾四周,“我这边结束就过来,爸……”
“挂了吧。”宗文康打断她的话,与此同时手机里传来忙音。
此时的宗念正坐在派出所一间办公室里,刚做完笔录,民警说让她等等。陆河端来一杯温水,放下水杯时突然被抱住,宗念就这样抱着他,哭出了声。
“爷爷走了,没救回来。爱兰奶奶晕倒了。”宗念说着,哭着,整个人被推上一艘悲伤巨轮,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船停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仅仅,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天翻地覆,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河的手搭在她的头上,除了轻抚,除了一句又一句的“好了好了”,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突然了,所有都来得太突然。
意外才不管是否准备好,它才不在意自己动动手指就会掀起的滔天巨浪。它如同穿梭在这世间的魔,弱小贫瘠的人啊,那只是它主导的大戏里的小小角色,它冷漠地注视着,无情地享受着,嘲讽地推进着,它只要这人间有趣。
它要的趣,残忍地近乎荒唐。
警察推门进来,通报最新消息,“我们联系上郭小川了,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家,家里通宵打牌,父母和亲戚都在,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全小满目前是失联状态,据他父母说,全小满昨天中午出门,原因是找朋友吃饭,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我想问一下,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比如追到马路是否有人接应。”
“我……我不确定。”宗念擦掉眼泪,声音颤抖,“我后来摔倒了,再起来就看不到人了。”
“那你们平时接触过他的朋友吗?或者有没有人到养老院来找过全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