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菀推开他,回头看了一眼。

陈?皱眉:“你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于菀说:“也不是……太突然了,不想回答他们那么多问题。”

陈?见她情绪低落,也没再多说,摸了摸她的脸,说:“那你就送到这吧,回去好好陪你家人,别太难过。”

于菀看着他点了点头。

陈?说:“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刚才匆匆道别没什么,此刻两人望着彼此,有些难舍难分。陈?想亲她一下,也被于菀拒绝了。村里白天人来人往,一双眼睛看到了第二天能传遍整个村的角落。

再不舍也只能分开,于菀心情复杂,拖着步子慢慢往回走。

家中客厅,于菀的姑父正在和她爸妈说话。

他说:“你家这个女婿不简单。”

林素娟评价:“人长得好,看着也挺有钱。”

于建庆皱眉道:“你就知道这个。”

姑父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得看他为人处事,我瞧着他不大言语,打进门开始也不跟其他人说话,为数不多的几句倒是能看出来谈吐得当,这说明他不是怕生。”他指着茶几上的茶杯和橘子说,“坐下来就吃了一瓣橘子,茶一口没喝,你说说能是什么意思?”

姑姑在一旁说:“就是嫌弃呗,我刚才问他什么都不回,不理人。”

姑父笑:“我不用问都知道你问的上不了台面,怨不得人家。不过我看这个年轻人城府深得很,菀菀要是真和他在一起,恐怕压不住他。”

于菀的姑父自己做点小生意,平时和人打交道多,看人一向很准。于建庆跟陈?没多接触,听了这些,原本对他的好印象便有些打折扣。

林素娟也面露担忧:“我看他外表是蛮好的,但这种卖相的男人在外面恐怕花花草草多得很。”

姑姑撇撇嘴说:“反正我是不喜欢,一副高人一等看不上我们的样子。”

这时大厅里又有人找,是联系好的厨师过来了,于建庆说:“别说这些了,菀菀也只介绍是朋友,赶紧办正事吧。”

几人不再闲聊,各自去忙了。

于菀请了三天假,在乡下度过了爷爷的葬礼。等她恢复点精神,就准备回海市上班。临走前于建庆夫妇专门和于菀提了陈?这个人,两人无不担忧,于菀只好老实交代,说才刚刚交往。

林素娟嘱咐道:“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看他花花肠子不少。”

于菀有些恼:“你才见了他一面,怎么就这么说他?”

林素娟见女儿刚交往就这么维护那个男人,也有些气:“我给他倒的茶他可是一口没喝,我跟你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识人不清。”

于建庆拉了拉林素娟让她别说了,转而语重心长地跟于菀说:“菀菀,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多想了一点,你不要看人长得好就脑子昏头了,稍微留点心眼,知道吗?”

林素娟忍不住又说:“太聪明的男人只会把人耍得团团转。”

于菀无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的。”

夫妇俩互相对望一眼,林素娟开口:“菀菀,你最近变了很多,以前爸爸妈妈对你是很放心的,可是你看看你最近做的这些事情,好好的工作不干,突然就去做销售了。好,你做就做嘛,过几个月又告诉我们你要出国去了,现在呢又不声不响领回来一个男朋友……你现在是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商量了啊。”

关于工作和出国,于菀已经和家里爆发过几次争吵,这次又是老生常谈。

“因为我说了你们只会反对我。”

林素娟急道:“你也知道我们会反对,那就不要去做!”

眼看于菀脸色不佳,于建庆温言道:“菀菀,我们是真心为你考虑,做销售、外派,一个是辛苦,另一个是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我们才不同意。明明有更好的路走,你为什么非要选这条呢?”

于菀反问:“什么是更好的路呢?爸爸,只要一个人有自己的追求,想要不断向上,那么这世上就没有好走的路。”

“你到底要追求什么呢?”

“我想赚钱,我想变强,我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

于建庆不解道:“家里不缺吃喝,不需要你那么拼命。原来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去当个女强人才满意?”

于菀其实一直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只是从小就是乖孩子的她因为父母说女孩子不要离家太远而想当然地选择了在海市读大学、找工作,连她自己都一度非常拒绝远方、拒绝挑战。

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女性好像需要面对更多不可抗拒的诱惑,社会各色人等热衷于把女性培养成一个弱者。这场堆满精致糖果的甜蜜骗局不断鼓励女性疏于向上,转而选择更轻松的道路,所有苦口婆心似乎都是为了女性好,可与此同时,也让她们失去了成为一个强者的可能。

于菀忍不住说:“不是成为女强人,而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变强大。爸,妈,我以前一直都很听你们的话,可是现在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想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夫妇俩听完,更加满面愁容,乖顺的女儿仿佛迎来了迟到多年的叛逆期,一意孤行,再也听不进他们的话。

林素娟哽咽道:“你就是觉得爸爸妈妈已经没用了,说的话也是当耳旁风。”

于菀叹了口气,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这样的沟通已经进行过不止一次,次次不欢而散。

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最爱她的人,可是不同的教育背景和生活环境已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她曾试图告诉他们自己深层次的精神感受,换来的只有隔着巨大鸿沟的鸡同鸭讲。至亲至爱,却注定无法互相理解,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临行前又是一番嘱咐,于建庆送她到了车站。于菀走进闸口,回头一看,于建庆还站在原地望着她,见她回头又冲她招手,于菀扯出一个灿烂笑容,挥了挥手往里走。

转过身来,笑容消散。

如果说前几天发生的一切是场梦幻的爱情电影,镜头高速运转,从海边到校园,跨越城市,浪漫层层叠加,那么爷爷突然的离去又把她彻底拉回到血淋淋的现实世界。

爱情的那点浪漫无法撼动真实世界的残酷,她和陈?之间的阶级差距、即将到来的异国恋,还有她前途未知的事业,都在前方等待着她。

于菀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只管向前,其他的都交给时间。

她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去面对一切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