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惊心动魄,差点酿成惨案的一天,竟然也悄无声息的过去,晚上二妹不敢睡,因为男人已经醒来,她不愿意再称呼他为爸爸。
她怕自己睡着了,会被打死。幸运的是,二妹没有等来毒打,也没有等来表态,因为男人躺在床上休息,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麻烦。
妈妈对医生说男人的伤,是两口子打架打的,奇怪的是,男人对外人竟然也这样说。
二妹当时不明白,后来长大了才觉得可笑,和老婆打架是势均力敌,挂点彩没什么,差点被女儿杀了,说出去恐怕要丢尽了脸面。
男人很久没有打过二妹了,只是当她不存在,就连带三妹妹,他也不喜欢,甚至不允许妈妈带着三妹妹睡,连喂奶,都只能挑男人不在家的时间。
就这样直到隔年又生了弟弟,男人似乎扬眉吐气了一般,人也和气起来,也让二妹和三妹一起上桌吃饭了。
三妹两岁多的时候,那年冬天家里断断续续来了几波人,都不是同村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每次来人,男人都会让二妹把三妹带去给那些人看一眼。
过年时,还破天荒地给三妹妹买了一身新衣服,由二妹背着去同村大爷爷家团年,大爷爷的儿女们都非常出息,他们只有过年才回老家,那是二妹第一次见苏焕和祝微云。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有把苏焕叫妈,而是叫姑姑。
家里亲戚众多,孩子也多,大人们吃了饭在院子里打麻将,小孩们则在田头地间放鞭炮,只有苏焕一直守着祝微云,时刻提醒她小心,不要磕了碰了。
祝兴梁见妻子这样,祝微云也不高兴,找他求助,才把苏焕支开,祝微云才能跟着这些哥哥姐姐们尽情玩儿。
二妹没有玩儿,因为妈妈让她和姐姐帮着大奶奶洗碗,八桌人,孩子都单独占了两桌,那么多的碗筷,洗得姐姐都开始不停报怨,为什么大爷爷家里不用一次性的,难道就为了显示家里锅碗瓢盆多,比较富裕吗?
等两姊妹把活儿干完,她们又开始做晚饭了,怕又被支使干活儿,二妹拽着姐姐去找他们,谁知在家附近,根本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影子了,就连三妹也不见了。
问了一圈儿人,才在电视机前问到一个最大的哥哥,说有人领头,带他们去蝙蝠洞冒险去了,估计三妹妹也被背着去了。
大姐嫌远,宁愿留下来看会儿电视,也不愿意去蝙蝠洞找妹妹,二妹不放心,毕竟蝙蝠洞地势复杂,大人都不敢轻易进去,光洞口就有三个,平时他们小孩子都只在洞口和洞口前的瀑布玩儿。
她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蝙蝠洞,一路上都是孩子们放鞭炮留下的纸屑,她进到洞口,向里面喊了几声,叫了几个亲戚家孩子的名字,都没人答应,想着他们应该是从别的路回家了,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
三妹被卖了
??
太气了太气了!
12 不要为了个孩子扫兴
“谁在哭?”二妹问道。
“是我,祝微云。我找不到出来的路了。”女孩说。
亲戚家有这个小孩吗?祝轻窍不记得了,但还是循着声音进了洞,她想经过声音去找,却发现在山洞里自己也辨别不出来,只能凭着记忆走以前走过的路,想着他们要冒险,肯定不敢往最里面走。
还好,找到第三个洞子时,就看见了祝微云。
黑暗中她坐地上,哭声抽噎。二妹走上前招呼她,“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不舒服,走不了。”祝微云扯着她的裤脚,问道,“你能不能叫我妈妈来接我?”
“这一来一回你在这里面太危险了,你来我背你回去。”二妹蹲了下来,等了一会祝微云也没有爬上她的背,她明白了,她生病了,连忙拉着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
黑暗中,祝微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亲戚对么?”
“亲戚应该是吧!我叫沈二妹”
“这是你真名?”
“嗯。”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看就很敷衍,但无所谓,这么多年习惯了。
出了洞口,二妹低头瞥见祝微云的鞋子上有两只金属蝴蝶,在夕阳的照耀下金灿灿地,很漂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黑色的胶鞋去年开胶后,先是用胶水粘了几次,又在镇上用线补了一次,虽然还能穿,但是已经挤脚了。
祝微云的衣服摸着胖乎乎软绵绵,看起来臃肿却很轻,这应该就是羽绒服,她看电视上说,是用鸭子的绒毛做的。
二妹以前试着收集过,家里没有养鸭子,所以她只能趁着邻居不注意,去他们家的池塘捡,想给三妹做一个鸭绒手套,她那么小,就因为冻疮小手肿成了红包子,可搜集的鸭绒还是太少了,而且臭烘烘的,怎么洗都有股鸭屎味儿,只能作罢。
以至于后来,已经成为了祝轻窍的沈二妹,喝到祝兴梁泡的鸭屎香味的凤凰单枞,怎么也欣赏不来。
原来城里人的女儿,可以过得这么舒服,二妹羡慕极了,而且女孩生病爸妈也没怪她,就更羡慕了。
“你为什么走不了路?哪个把你背上山,把你扔里面了?”二妹问。
祝微云的视线盯着二妹的脖颈处,她就穿了三件衣服,毛衣的领子都开线了,外套肩上的袖缝隆起,应该是衣服小了,难受不说,肯定还特别冷。
“你生的什么病?”二妹以为她没听到,又问。
“学名叫 Friedreich 共济失调。”祝微云怕她不明白,又解释说,“是一种基因突变疾病。”
“Fre”二妹完全没听懂,她甚至不能复述那个病名,“那祝你早点好,能跑能跳,把恶作剧你的家伙打一顿。”
祝微云也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好,但是她好几次睡了,醒了以后就看见苏焕在她床边坐着哭,就知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康复的。
她向二妹解释,“不是他们故意丢下我,是我走得太慢了。一会儿回去,要是大人们问你,你就说我们俩在一起玩儿,忘了时间,免得我妈大题小做,下次不让我一个人出来了。”
二妹答应了,一步一步小心地背着祝微云走,看见她的小腿一下一下地不受控制地小幅度跳动,她关心地说,“你的腿这样,你会不会疼?”
“这叫痉挛,不太痛,等回去吃了药就好了。”比起医院里抽血打针插管子,这点疼祝微云都习惯了,因为二妹的关心和好心,祝微云很喜欢她,问道,“二妹,你多少岁啊?”
“我 14,你呢?”
“我也是诶!”祝微云的语气欢快起来,“我 12 岁零三个月。”
“那我比你大,我 12 岁半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叫姐姐?”
“就叫二妹也行,反正都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