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跟你打架,”罗漾看着王金题,“我只是想弄清你和李万卷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误会就解开,如果是冲突就和好。”

王金题又沉默下来,似乎只要一碰上李万卷,这个帅气嘚瑟的少年就变成了哑巴,变成了石头。

罗漾继续:“但我现在知道了,没什么冲突,没什么误会,就是你单方面的冷暴力。”

“我冷暴力?”王金题终于反驳,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罗漾知道一定有内情,可为了激出王金题的真话,他只能继续往对方最在意的地方戳:“就因为他中考没发挥好,明明答应了跟你去同一所高中却没考上,所以你开始生气,开始冷暴力,人家给你写了快两年的信,你一封都不回!我就不明白了,又不是他故意考不上附中的,你到底在怪他什么?”

“他就是故意的。”王金题没有像罗漾预想中的失控,他的声音甚至低下来,听得人难过,“他不可能考不好,他就是不想跟我一个学校,故意考砸,他中考之前就想跟我绝交了。”

姜饼小人与冰色雪花一齐投射光影,操场上弥漫的水汽成了过往时光的幕布

距离中考只剩五十天的校园,午休时间,阳光刺眼的操场。

“李万卷,我发现你最近这段时间很有问题。”王金题好不容易在操场主席台背后找到坐地上躲阴凉的好友,一上来就直呼对方大名以强调自己现在很认真,“上课三心二意,模拟成绩下滑,昨天的自习你竟然给我睡觉?!”

“少管我。”彼时的李万卷和那个躺在屋顶说着我要拯救世界的少年,模样变化不大,精气神却判若两人,再没了蓬勃朝气和奕奕神采,状态很消沉,对王金题的态度也很不耐烦。

王金题莫名其妙,也有点压不住火了:“什么叫少管你?我要不是拿你当兄弟,我他妈吃饱了撑的说这些?”

“我求你拿我当兄弟了吗?”李万卷嗤笑,句句嘲讽,“别天天自作多情。”

王金题不可置信,蹲下来瞪大眼睛凑近坐在地上的人:“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万卷吗?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赶紧从我兄弟身体里出来!”

“幼不幼稚!”李万卷粗鲁地推他一把,像是很烦被人靠得这么近。

王金题被推了都没计较,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你别在心里憋着,跟我说行不行?”

李万卷:“没事儿啊,就是学烦了,受够了,这破书不想再念了。”

王金题:“快中考了你跟我说不想念了?就剩五十天你他妈都坚持不了?!”

李万卷一脸无动于衷,仿佛再说“真坚持不了”,还故意问:“我这回模拟考多少名来着?”

“十四!”一说这个王金题都能被气死,“你连前十都没进!”

“挺好,”李万卷破罐破摔,“这回十四,下回四十,我还有很大退步空间。”

光影变换。

同样的事情在中考前的最后五十天,不断上演。

终于,王金题也烦了。

“你要再这样,咱俩绝交。”他给自己最好的、明明约定要一起考附中的兄弟,下了最后通牒。

李万卷的回答是,沉默。

主线行程2/2:【赠王金题】(+10%,当前进度40%)

盒子寄语: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八匹马行不行?

方遥看完光影,读完盒子寄语,再看向王金题,终于确定,这家伙后悔了。

他没想和李万卷绝交,他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人。

可惜话不能乱说,方遥想,像自己,就从不说谎。

“所以李万卷不是考砸了落榜附中,而是整个中考前的冲刺阶段状态就不对。”罗漾向王金题陈述着光影里看到的事实,紧接着却话锋一转,“但人的性格不会突然就变的,你难道没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为什么突然就厌学了?”

“我怎么没问,”王金题又难过又不甘,“他说之前拼命学习才勉强保持住前几名的成绩,其实早就累了,临近中考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就算考进附中了以后课程越来越难,他在附中也肯定垫底,倒不如去其他高中舒服,还跟我说什么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罗漾:“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王金题:“不然呢?我天天跟他在一起,学校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说变就变了,除了突发奇想还能是什么原因?”

“家庭啊,”罗漾提高音量,简直想不通王金题这脑子怎么当的学霸,“高中生两点一线,除了学校只剩家里,你没问过他家里情况?”

王金题愣住,好半晌才呐呐道:“我当时生气,然后就……”

说着说着垂下头,渐渐没了声音。

高二的少年,已经依稀有了大人的轮廓与身量,耷拉着脑袋站在雨里,却像只小狗。

罗漾叹口气,忽然又理解了王金题的心情,因为他也没比对方大多少。十几岁时的幼稚,倔强,爱面子,自尊大过天,每个少年都一样。

他也终于后知后觉了昨夜的那个梦,那个他去柿子树下埋纸条许愿盒的梦。

原来那不是他在许愿。

是李万卷在许愿。

许愿盒里那张纸条上写的“对不起,别生气了”,是同样倔强、爱面子的李万卷在那么多封信里也没成功说出口的话尽管每一封信的每一个字里行间,都透着他的示弱与求和。

方遥从头听到尾,忽然福至心灵,这一刻再看王金题心底的那片雨,终于读懂了他复杂的情绪。

那是对自己冷战两年幼稚行径的懊恼,是对失踪好朋友的担心,还有对再没机会与朋友结束冷战的恐惧。

这样的心情方遥也体验过。他曾因为一个神秘朋友的横空出世而惊喜,又因对方多年杳无音信而担心,还因怕再也无法重逢而恐惧。

原来看见图景也不意味着读懂一个人的内心。

原来一个图景里还可以藏着那么多更隐秘的情绪。

方遥正想着这些,忽然感到背后有异样,他疑惑回头,看见了张华。

张华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距离他们与王金题说话的地方也就三四米。瘦小的少年沉默伫立着,像雨幕中一道不起眼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