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罗漾都预料到了自己的对质也只是徒劳,但他就是不想这样放过邱临溪。
“我冤枉张华偷钱?”戴着圆眼镜的生活委员,一脸茫然看向突然从操场那边跑来抓住自己的罗漾,无辜得毫无破绽,“你说什么呢……”
罗漾紧紧盯着他,忽然不轻不重喊了一声:“邱大妈。”
邱临溪变了脸色,用力往回扯自己的手臂:“你到底什么意思!”
细雨蒙蒙里,罗漾勾起一抹嘲讽:“你不是不在意吗,说同学贴你纸条、喊你居委会邱大妈只是开玩笑,那现在我也跟你开玩笑,你为什么生气?”
邱临溪愣住,过几秒,才深吸口气,努力摆出同昨晚一样的开朗神情:“谁说我生气了,只是有段时间没听见这个外号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对,”罗漾点头,“原本奚落你的那些家伙都改去欺负张华了,你轻松了这么久,承受力变差也正常。”
罗漾很少这样尖酸刻薄,但对着装无辜的恶人,他忍不住。
邱临溪也再承受不住讽刺,扯下开朗面目,眼神变得恶狠狠:“你到底想干嘛?替张华出头?他一个手脚不干净连班费都偷的……”
“是你诬陷他。”罗漾定在邱临溪身上的目光像刀,一层层刮去他的伪装,“因为他成绩比你好,但又没有好很多,因为你觉得他不够聪明,能考第一完全是笨鸟足够刻苦,因为你想继续当班干部当生活委员但又不想再被班里那些同学奚落,所以你要找一个更容易被奚落欺负的对象,如果这个人还是全班唯一成绩在你前面的张华就更好了!”
邱临溪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心虚,他的恐惧,都从被罗漾攥住的胳膊上泄露出来。
“张华成绩滑落,你变成第一,那些原本奚落你的同学有了新的欺负目标,再顾不上天天在你后面喊邱大妈,多好,一举两得,”罗漾努力压制想揍人的冲动,“邱临溪,你但凡把这些用在学习上,也许已经凭本事考第一了。”
邱临溪目光畏惧,或许是心虚,或许单纯是害怕罗漾这个比自己高得多的男同学,但最终,他还是强撑着扯出一个笑,那是再害怕也不后悔的得意:“张华成绩滑落后,我就是1班第一名,怎么不算凭本事呢。张华要是真委屈,那凭本事再考回1班,再考回第一啊,他怎么就卡在2班上不来了?会不会是高二课程变难,他那个脑子再努力也不够用了啊。”
“轰隆隆”
天边的雷声,那么远,那么闷。
里世界某处沙滩。
高速公鹿看着画面里的邱临溪,真想一鹿角顶进去:“就不能直接来道雷劈死他?还有那个什么远山守护神,这时候怎么不出来惩恶扬善了?”
不露白懒得理这种愚蠢发言,那个所谓“守护神”,用猫毛想都知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郁闷的高速公鹿还在喋喋不休:“罗漾也是,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承认,干嘛还自己主动找生气……”
耳边实在太吵,头盔都挡不住,不露白只得出声换消停:“因为旅途不是百分百复制情感或者回忆的投射,这里面可能存在无数意想不到的扭曲变形,哪怕当年现实里的邱临溪没认错,旅途里的邱临溪也未必不认,说不定张华为了自我安慰,自己就把这段回忆美化了。”
高速公鹿转头看金钱豹:“自己美化?美化成邱临溪痛哭流涕,下跪反省,再全校巡回演讲还他清白?”
不露白耸肩:“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高速公鹿沉默两秒,看回旅途画面。他不希望被金钱豹说中,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张华不仅可怜,而且悲哀。
幸好,姜饼小人突然而至的投射为这场对质盖棺定论
主线行程1/2:【那年远山】(+5%,当前进度25%)
盒子寄语:徒劳的对质,没必要。
“就说你想多了吧!”高速公鹿比推进了行程的旅行者还高兴,一扫郁闷,连小鹿角都透着趾高气昂,“张华根本没有美化回忆,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邱临溪都是死不承认。”
盒子寄语虽是设计旅途时写的,但有时也会参考旅途里那些意识投射的情感倾向,像这一句,高速公鹿凭借自己的旅途管理经验,可以断定参考了张华本人投射进里世界的情感。
可是嚣张还没过三秒,高速公鹿又狐疑起来:“等一下,要是这场对质真没必要,为什么这里还能推进5%?”
“因为‘徒劳’是客观描述,‘5%’是主观希望。”海水在不露白头盔护目镜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旅途设置都是顺势而为,能推进行程的节点,通常都伴随着强烈的情感投射浓度。客观上,张华也知道对质无用,但主观上,他的情感偏偏在这里到达了足够推进行程的浓度。
为什么?
高速公鹿在海浪又一次推到脚边时,终于想通。因为张华想要对质,哪怕徒劳,哪怕无果,哪怕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怀疑毫无证据,但鼓起勇气找邱临溪对质,至少可以让他释放一些压抑与痛苦。
当年的张华一定对质了,所以现在罗漾做了相同事情,才能拿到进度奖励。
旅途画面里的邱临溪已经消失在雨中,罗漾还站在原地,还陷在读完盒子寄语的无力与难过里。
高速公鹿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如果是自己探索旅途,刚刚已经因为“邱临溪肯定不会承认”、“不要上赶着找生气”这些想当然的理由,轻而易举错过了这近在咫尺的主线5%。
轻而易举,近在咫尺,却偏偏只有罗漾拿得到。
邱临溪消失的方向,一个新的身影却向罗漾走来。
罗漾似有所觉,待抬头看清来人,心里的阴霾扫了大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弯了嘴角:“你找我啊?”
方遥在距离罗漾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没点头,没摇头,也没说自己刚刚在操场找某位队长时被一个个乱跑的同学撞到多少次,开口就是:“我看见张华了。”
罗漾闻言立刻四下环顾,找了半天,才听见仙女补充:“刚刚,在操场西边。”
……把时间状语单独抽出来放在第二句是什么坏习惯!
“有发现?”罗漾学聪明了,不光直接问,还给选项,“他形迹可疑?跟哪个同学偷偷讲话了?还是又被欺负了?”
方遥:“他在看王金题。”
罗漾:“??”
通过仙女简练描述,罗漾才大致明白,原来方遥刚刚先看到了张华,然后通过张华的视线方向,又看见了王金题。
王金题趁着体活课,在操场上找其他班级同学说话,可能还是在打听李万卷失踪的事儿,张华不知是一直跟着王金题,还是偶然撞见,反正方遥发现时,矮小内向的男生就像雨中沉默的灌木,定在一个距离王金题不远不近的位置,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对方。
所以两个人认识?
张华又是以何种情绪在看王金题?
仙女描述的词汇实在又简练又匮乏,罗漾听完只好进一步询问:“张华就那么看着?没说话也没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