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看了他一会儿:“去掉‘显得’。”
于天雷:“……你能不能变回高冷!”
“这又是怎么了?”张秋萍气喘吁吁来到叁零伍门口,一眼看到满地的水。
“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不见了,还有住在叁零陆和叁零柒的,算上曾羽鸣,一共四人失踪,”罗漾充分发挥作死up主风格,凑近张秋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老板娘,你们客栈闹鬼。”
说这话时,他仔细观察张秋萍的神情,果然后者一听“闹鬼”二字,眼里明显闪过什么,但并非全是恐惧。
毫无疑问,他们找对人了,这就是个知情NPC。
罗漾不再拐弯抹角:“门口的灯笼写着‘张’,压在井口的水缸上却刻着‘李’,你说过张怀村原本一半姓张一半姓李,后来李家才渐渐没落,那这栋宅子和张家、李家还有被投进井里的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张秋萍纠结半天,唉了一声,话匣子打开:“这个槐园吧,以前的确是李家的,后来出了事,才卖给我们张家,这都是老老年的事儿了,清末民初,你算算吧,一百来年了……”
“老宅子嘛,有点不干净也很正常,以前住店的客人也说过半夜听到什么奇怪声响,手机无缘无故没信号一类,非说是‘闹鬼’,我也不计较,反正打开门做生意,很多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喜欢闹鬼的嘞……”
“至于天井里的那口井,李家当初把宅子卖过来的时候就压着水缸,水缸是李家的,上面才会刻‘李’字,我这客栈里还有好几样老物件都刻着字呢……”
眼见着越扯越远,罗漾正想来拉回正题,却听见方遥先一步冷淡打断,直截了当问张秋萍:“宅子出了事,才卖给你们张家,出了什么事?”
他可比罗漾有压迫感,只轻轻瞥着张秋萍,就让泼辣老板娘的话头卡了壳:“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顿了顿,放弃似的一声长叹,“可能我们两家就是合不来吧,从祖上就在村里争,争地盘争水源争谁家香火旺,争了几辈人,好不容易到了清末民初,想着世道变了,以后日子会更难,还不如两家齐心协力,就这么的,我们张家一个姑娘嫁进了李家当时最兴旺的一支。我也是听老一辈讲,说起初还挺好的,可一年不到,新媳妇突然失踪了,李家说是她跟人私奔了,张家当然不信,但年景不好,活着都成问题,娘家也就没怎么上门闹,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七月半[VIP]
“她不是失踪, ”罗漾相信艾维阴阳眼看到的,“她是被活生生扔进井里了,所以李家才要拿水缸镇住井口, 就是怕冤死的女人从里面出来报仇。”
方遥扫一眼窗外:“现在缸已经碎了,里面有没有百年尸骨,打捞就知道了。”
罗漾一点不意外云星仙女难得的“热情提醒”, 甚至如果张秋萍不找人打捞,他怀疑迫不及待想知道井里有没有女鬼的方遥同学, 会亲自动手。
张秋萍沉默下来,表情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于天雷以为单靠罗漾说女人被扔到井里不够有说服力, 干脆实话实讲:“事实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我们真在房间里遇见了鬼……呃,俗称‘鬼怪’的超自然事件, ”迅速改口的唯物主义战士把武笑笑带到老板娘面前, “尤其是她,差点命都没了, 绝对的血泪人证!”
要这么说, 方遥想起自己房间里也有东西,如果能让张秋萍尽快决定打捞鬼井,他很愿意提供:“叁零壹还有物证。”
五人来到叁零壹,那张方遥没研究出什么名堂的宣纸还铺在条案上, 纸是白里黄,字是朱砂红
子系中山狼,
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
一载赴黄粱。
武笑笑英语专业, 正经文科生,平时也喜欢文学, 一眼认出:“这是《红楼梦》里迎春的判词。”
《红楼梦》里的判词都预示着相关角色的命运,这点罗漾和于天雷知道,但耳熟能详的通常是黛玉宝钗那句“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迎春什么结局?”于天雷问。
“嫁人后遭到丈夫折磨,”武笑笑低声道,“一年就被虐待死了。”
难怪判词里说“一载赴黄粱”,于天雷叹一声:“也太可怜了,”随即想到什么,问方遥,“这是井里的女人写的?”
是不是女人方遥不确定,因为他遇见的是一副白骨骷髅,但衣着很鲜明:“穿大红,应该是婚嫁喜服。”
“那就是了,”推理雷同学上线,“张家的姑娘被李家虐待死了,然后李家谎称失踪,张家也没找也没闹,这事儿就不清不楚过去了。”
话都让队友说了,罗漾落得清闲,颇有种“伙伴们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最后伸手轻轻点了点宣纸,向张秋萍“总结陈词”:“这几行字,就是那个女人死后冤魂不散的控诉。”
张秋萍一脸无奈:“你们这么年轻人啊,随便拿张纸,写点毛笔字,就跟我说是冤魂的控诉?”
“我这里还有合影,不过照片里不是井中女鬼,是在你们景区落水溺亡的姑娘。”罗漾掏出手机,把与女鬼的自拍合影给老板娘看,要不是怕惹老板娘不高兴,真想感叹一句,撞鬼都不重样,你们古镇阴气也太重了。
然而递到张秋萍眼前的照片上,只有作死up主和一团黑影。
张秋萍缓缓看罗漾,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写着“你当老娘是好骗的十八岁少女”?
“她当时还唱了一出戏。”武笑笑赶忙给自家队长助阵。
“对,”罗漾当时也听见了,但他不懂戏,唱词又听得不真切,遂有些为难看向武笑笑,“可是唱的什么不清楚。”
“没事,”武笑笑一点不慌,“我这里有录音。”
罗漾:“??”
于天雷看着武笑笑拿出手机,震惊之余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录了?那种时候你还能想起来录音?”这不是勇士,这是战神。
“行了,别闹了,”张秋萍让几个小孩吵得头疼,“楼下的事还没搞清楚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
“把花容埋尘土,只为与恶冤家做对垒,如今待悔如何悔~”
武笑笑直接播放录音,打断了张秋萍的抱怨。
仿佛一个女人在深夜戏台孤单吟唱,冷清,凄凉,鬼魅。
“昨宵误听三更梦,今日里空衔九地悲,那神灵也将人戏,赚咱上高处,掇了梯儿……”
房间空气安静得好似又回到深夜,温度也莫名下降,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凉意渗入毛孔,明明是八月的夏天,却像三四月的春寒。
武笑笑当时也没听懂那唱的是什么,但现在手机恢复信号,她一边播放录音,一边迅速用仅有几句能听懂的唱词片段,到网上搜索。
原来是《焚香记》里的一出,叫做“明冤”,也叫“阴告”,讲被男人负心的女人到海神庙诉冤,海神告知要死后才能得判,于是女人上吊自尽,鬼魂去往阴间二度诉冤,才得以让阴间勾取负心男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