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漾:“其中一个朝你丢石头。”

方遥蹙眉,似想在大脑里把这段久远记忆找出来。

罗漾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直接伸手在方遥面前晃了晃,从动作到声音全方位干扰:“别想了,反正就算想起来那里面也没我,有这时间,你不如认真考虑一下跟我搭伙,咱们一块从这个奇怪旅途里闯出去。”

方遥抓住在自己眼前乱晃的手腕,淡漠抬眼:“想起来了,敢朝我丢石头的,就那么一次,被我教训得很惨。”

他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好看,雪白修长,仙气飘飘,抓在肤色健康的手腕上,就像月光和麦田。

罗漾自己也欣赏了一会儿手上月光,但话接得顺溜:“看吧,我就说你想起来了也没用,里面还是没我的戏份。”

“我教训他不是因为被丢石头,”方遥扯着罗漾,在同一场长椅上,近距离盯住这张真诚到极具迷惑性的脸,“你既然在场,应该知道真正原因。”

罗漾:“……”

“为什么不说话了?”方遥歪头,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疑问,却根本不等罗漾回答,“因为说谎话会被我识破,说真话就没办法再隐瞒。”

四目相对,罗漾的睫毛轻轻发痒,因为来自方遥的呼吸。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扯得很近,方遥压根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

“丢石头的家伙说了我父母的事,所以我才差点失控,才心情不好,这么关键的起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希望我快点把你想起来吗?”方遥不是质问,只是陈述自己的疑惑,连语气都淡淡的,却比那些凶狠的咄咄逼人还要危险。

罗漾不再打太极,选择坦诚:“我是希望你快点想起来,但没必要说这些细节,你也不会想听。”

方遥不喜欢被人单方面做决定:“丢石头是我十几岁时发生的事,你说看见我的父母很忙,我一个人在家,那应该是……六岁前?你说我长大了,进了调查局,那应该是十六岁以后,所以这条支线【不为人知的他】,哦不对,应该是‘不为人知的我’,你还隐瞒了多少?”

罗漾:“……很多。”

当彼此心照不宣,两个字足够了。

方遥笑,却没温度:“藏着不说,是怕我像那时候一样生气发疯?”

罗漾:“怕你像那时候一样难过。”

方遥:“同情我?”

罗漾:“心疼你。”

问的人不信任,但答的人没说谎。

虽然这并不是罗漾想要的,他不希望在方遥想起一切之前,就坦白“我知道你父母的事”。

对于记起一切的方遥,“罗漾大哥哥”才是可以接受的存在,就像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闪现的“云云二号”,哪怕参与了自己的所有童年噩梦,也是那些噩梦里不那么可靠但绝对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伙伴。

但对于什么都想不起的方遥,提前坦白的罗漾,只会成为一个窥探到自己人生最黑暗不堪梦魇的陌生人。

方遥不可能会喜欢面对这样的陌生人!

事实也的确如罗漾预料的发展。

方遥把他松开了,不打算再问“藏了很多没说”的“很多”还有什么,像是怕自己真的失控。

周身散发的危险消失,浅棕色眼眸也归于淡漠。

可罗漾清晰感觉到,那个刚走出忏悔室、愿意被自己扯着单聊的方遥也消失了。

姜饼小人毫无预兆投射,冷冷荧光在昏暗教堂里刺痛罗漾的眼

支线行程:【不为人知的他】(+5%,当前进度90%)

盒子寄语:噩梦照进现实,迷雾开始消散,你为他找到最后一块记忆碎片了吗?

罗漾怎么也不会想到,苦寻不得的支线进度居然在这里往前拨动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刻?

难道因为自己承认了,知道方遥父母的事?

需要自己为方遥找到的“最后一块记忆碎片”又是指什么,让方遥也想起莫比乌斯环里的记忆?

若真是这样,还需要盒子寄语说?罗漾从记忆迷宫里出来见到方遥,就一直在做这件事好不好!问题是现在自己能承认的都承认了,还能做什么去推动支线剩下的10%?

投射屏不理会罗漾的绞尽脑汁,更新完旅途信息,悄然消失。

但就在它消失的刹那,教堂里响起一个声音,纯净悠远,如礼堂钟声,温和舒缓,似天父慈爱

【方遥,罗漾说他还隐瞒了你“很多”,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了?他在你所有最重要的人生片段里都留下过足迹,你不想知道得更清楚吗……】

方遥身形一怔,瞳孔轻微收缩,这是记忆迷宫里那个声音,在他精神最崩溃的时候出现,几乎将他引入末路。

罗漾也同样认出了这声音,震惊愕然,他不知道方遥也听过,只知道这声音曾出现在自己的主线行程里,在那片恐怖的月亮湖,用天国般的神圣语气说着宛如地狱的恶魔之语,让他看清自己的原罪,让他在即将被那个共生在唐猛身体里的鬼东西吞噬时放弃抵抗。

声音还在继续,说着那些罗漾不忍讲、方遥不愿问的残酷

【他在你的六岁生日上,亲眼见证了父亲对你的‘启蒙’,你最喜欢的阿姨掐死自己的时候,罗漾在看着,你最敬爱的叔叔割花自己脸,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也在看着……】

方遥脸色没有很大变化,可放在椅背上的手明显握紧,关节泛白,太过细致的描述正在冲击他的大脑,那些被他极力压制的记忆开始掀起惊涛骇浪。

罗漾在方遥越来越不妙的反应里,猛然惊醒,终于明白了盒子寄语。

噩梦照进现实,迷雾开始消散,你为他找到最后一块记忆碎片了吗?

原来【不为人知的他】最后10%需要自己做的是,把方遥重新带进悲惨童年,把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每一条在小孩儿眼前逝去的生命,鲜血淋漓地向长大的方遥摊开,将记忆迷宫里的噩梦连接到此刻的现实。

他不愿意做,这声音便出现了,逼迫着他,也逼迫着方遥。

倘若自己一早就和方遥讲了全部实情,这声音就不会出现了吗?不,它一定也会出来推波助澜,像现在这样,用近乎场景重现的直接话语给方遥以最大的精神刺激。

“我不管你是谁,闭嘴”罗漾愤怒站起,抬头大喝。如果完成支线的代价是逼到方遥崩溃,那他不干了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