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他要解脱……

这念头一经而起,便自带神圣的光辉,在每一个黑暗痛苦的世界感召着罗漾的灵魂碎片。

餐厅里,罗漾像先前的香槟色女人一样,缓缓抬起手,反向握住自己的脖子,手掌慢慢收拢,再收拢。

餐厅里的父子看不到他的动作,也看不到他呆滞的神情,但高大男人看得到被捏在自己手里的黑暗图景,看得见愤怒的喷火小怪兽渐渐变成一片绝望的死寂墓地。

纯色眼眸里,尽在掌握的愉悦变成更生动的兴奋。

扼杀一个未知生命体带来的掌控感与满足,远远大于解决餐桌对面那两个无趣的平庸者。

“爸爸不要”小孩儿看不见罗漾的任何东西,可他看得见父亲的动作,表情,还有黑暗图景,这一刻他甚至顾不上从主位的椅子下来,而是直接从餐桌上扑了过去,咚地一声摔进罗漾所在的“空椅子”里,奋力爬起踮着脚去捂父亲的眼睛。

“挡住爸爸眼睛没用,”男人语气轻快,掩饰不住的好心情,“现在爸爸教你第二课,用‘视觉途径’感知和激发人的黑暗图景,只是初级控制,我们可以引导他们走入内心的阴暗面,但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被自己内心的黑暗吞没;如果遇到意志力坚强的人,或者内心没有黑暗面的人当然后者几乎不存在就要学会刺激他们的情绪,再坚强的人也会有短暂的负面情绪,一旦刺激出他们的黑暗图景,你就可以动手摧毁他们的精神,直接的,彻底的,像爸爸现在这样……”

罗漾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好像沉进了一片深海里,没有光,没有空气,只有不断地下沉与窒息。

这感觉并不完全陌生,他好像曾经历过类似的,那种精神不受控的理智崩坏,那种要把你拖入旋涡的战栗窒息,那种隔着门板与魔鬼对视而不自知的莽撞与命大,那种明知无法抵抗却还要徒劳挣扎的……我他妈不想死!

无尽的冰蓝深海,灵魂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形影子,可那影子开始挣扎,开始在水里扑腾,开始全力蹬腿往海面上游。

餐厅里,椅子上的罗漾反扼着脖子的手极缓慢而艰难地一点点松动。

雪白团子两只小手用尽全力,倔强地想要掰开爸爸紧握的手掌,在同一张椅子上。

小方遥没成功。

但罗漾成功了。

支线行程:【不为人知的他】(+20%,当前进度50%)

盒子寄语:你居然活了下来,不可思议。难道你经历过比这更高级的精神攻击?看来只有真正的邪恶神明才能摧毁你的理智,污染你的精神,夺走你的灵魂。啊,真期待你在主线行程里的表现。

作者有话说:

罗小漾:禁止在盒子寄语里对玩家进行不详诅咒!

第59章 煤气灯-瀑布镇[VIP]

罗漾心情复杂地看着信息屏……这个寄语会不会有点长?

而且寄语怎么知道自己还没走主线行程, 难道寄语不是提前写好的固定模式,而是现写现发实时跟进的?

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正在变得模糊混沌的周遭景象又倏然清晰。

餐厅还是餐厅, 雨声还是雨声。

罗漾有几秒茫然,按照之前的模式经历过一段记忆后不是应该回到牢房吗?

“前年和去年的生日都是爸爸帮你过的,今年你自己来。”

“……”

“看过那么多次的还害怕?”

“没有。”

“他们都是即将被处决的罪犯, 处决是惩罚,你让他们自行了断, 反而是给了他们赎罪的机会。”

下方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一个温和, 一个稚嫩,但温和里透着愉悦的期待,稚嫩里则有着与声音年龄不符的淡淡冷。

罗漾低头看去,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飘在餐厅上空, 一如之前轻盈飘荡在雪白团子房间的高处,俯瞰光影疾驰。

然而此刻的时间没有加速, 罗漾得以清晰看清下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高大男人换了另外一身衣服, 其他看不出太多变化,但小孩儿明显长高了,两年的时间让他圆嘟嘟的脸消去一些婴儿肥,轮廓变得更精致, 曾经那双哭起来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不见了,浅色瞳孔里是和父亲相似的淡漠。

餐厅还是那间餐厅,餐桌还是那张餐桌,但这次对面的“客人”共四位, 每个人都双手反背在身后,一圈圈类似激光的东西缠绕禁锢着他们, 从头到身体,眼睛被遮,嘴巴被堵,全然待宰的姿态。

罗漾不敢想小孩儿这两年是怎么过的,生日显然只是作为前一阶段“教育成果”的“检验仪式”,而那样的教育贯穿在生日与生日之间漫长的每一天里。

现在,那个会哭着说杀人不对的雪白团子不见了,那个为了他不惜从餐桌上冲过来抓住爸爸手的小孩儿不见了,从高大男人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小孩儿还没有真正像父亲那样动过手,但他已经能平静望着餐桌对面的“待宰羔羊”,平静得近乎木然。

“方遥?”迟迟没等到儿子动手,高大男人微微蹙眉。

罗漾赫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也变了,只会哄着逗着小孩儿的父亲已经开始流露对待成年孩子严厉的一面,虽然这时的方遥还没有过完他八岁的生日。

被催促的男孩儿看向父亲,冷淡的浅棕与威严的冰蓝无声相对,似最后抵抗。

高大男人眼底渐沉,正欲再次开口,不远处的墙壁突然开始闪烁,并发出类似警报的提示音

“有人试图强行进入,请注意,有人试图强行进入,请注意,有人……”

罗漾呼吸一紧,那里正是他当初跟着父子进入餐厅的“门”,而现在有其他人想闯进来,闯进这个绝对不可以对外公开的“生日仪式”。

高大男人不可能允许的,尽管他仍稳稳坐在主位,看不出一丝慌乱,可罗漾漂浮在上空都感觉得到对方周身的空气变了,闲适的从容变成危险的压迫,就连那四个被完全禁锢的犯人都瞬间僵硬,浑身绷紧。

墙壁的闪烁开始变快,最终在一阵类似电流音的奇怪声响里急促频闪几下,与警报音一起消失。

餐厅归于寂静。

罗漾再次看见方遥的母亲,那个高挑的、充满英气的女人。

她在看清餐厅情景后,瞳孔里的震惊与呼吸的急促起伏几乎产生共振。

短短几秒,罗漾难以想象女人的认知与情感经历了怎样的坍塌,但这一切都在她果断开口时,有了定论:“你在对我的儿子做什么?”

“我的儿子”四个字,将男人与方遥彻底割裂,这是一个母亲的坚决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