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装作没听见,大宝二宝也配吃鸡蛋羹。
晚上六点开饭,杨君苏带着一家人准时到达。
叶老太看着孙女身上那浓浓的领导范儿,心里憋得难受,想开口讽刺几句,到底没敢说出口。这是什么世道,老的要敬着小的?
杨大宝看着也贼难受,谁能想到,以前他百般瞧不上的堂妹竟然当上了科长,而他,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杨二宝也很不舒服。
杨春和杨秋心情极好,他们的君苏姐当上科长了,同学们都羡慕他们,他们在学校里走路都更轻快了。
他们可是杨科长的弟弟妹妹,一个爷爷的。
杨富贵对杨君苏这个孙女很客气,特地让她坐在主桌,杨家的规矩是除了过年,一般全家聚会的场合,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除了大宝二宝,女人和孩子是不让坐主桌的。
杨富贵特许杨君苏坐主桌,杨君苏可不觉得有多荣幸,她一看人走歪了,就想把人扳正过来,便说道:“爷爷,咱们杨家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是革命干部家庭,思想要解放,觉悟要提高。像以前那种封建大家长作风要不得,听我的,以后男女不分桌,大家一起坐。三婶小春,你们都过来坐,别愣着了。”
杨富贵:“……”
叶老太撇着嘴,板着脸说道:“君苏,哪怕你当上了科长。在家里,你爷也是一家之主。”
杨君苏道:“什么主不主的,革命化的家庭谁讲究这些?咱们家里每一个成员都是主人翁,不论辈份,没有尊卑,谁有理谁说了算。”
杨富贵终于忍不住了:“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杨君苏说:“你以为呢?现在反四旧,反的就是这些老棉花套子。立四新,立的就是我说的这些。爷爷,你虽然活得岁数大,经验多,可是你读的书少,见的世面少,马列主义你读过吗?领袖思想你全学了吗?你去县里开过会吗?”
众人:“……”
杨大宝忍无可忍:“君苏,我实在受不了你了,你当个科长在家里抖起威风了。咱爷毕竟是咱爷,你不能不敬老人。”
杨君苏掉头就攻击杨大宝:“大宝,你跟我谈孝敬,就你也配?是谁让咱爷担心得夜不能寐?是谁二十好几没工作,只知道啃老?是你是你还是你;是谁给爷争面子,临老了风光一把,在场里人人夸?是我是我还是我。
我这叫抖威风吗?我是不忍心放弃你们,要带着你们一起进步。
俗话说得好,互相拆台,一起垮台;互相搭台,好戏连台。要想唱好戏,大家就得一起搭戏台。
现在,我是主角,你们就给我搭戏台。不然,我唱着,你们看着,眼红着羡慕着,回头还歪嘴说坏话,说我不拉扯你们。你们扪心自问,这像话吗?”
这一番话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深深地震撼。
杨君苏发表完简单的讲话,摆摆手:“都别愣着了,赶紧开饭吧。”
叶老太忍无可忍道:“君苏,照你这么说,以后咱们家就你当家做主了呗。”
杨君苏:“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什么主不主的,我说了,家里每个人都是主人翁,我这人很民主。奶奶,你以后也是干部家属了,要以身作则,不断进步。别的不说,你的心胸就得放宽些。我爷也是,老话说得好,
心量狭小,长寿不了;心胸宽敞,智慧丰饶。”
叶老太:“……”
大家坐下来吃饭,叶香云三妯娌和杨春她们到底还是坐上了主桌。叶香云在婆家还是第一次如此被人重视,杨利民也差不多,两人都是心情复杂。
杨君苏吃饭时十分和气,“三叔三婶,你们多吃点。谢谢你们送我的自行车票,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以后上班再也不用借别人的自行车了。”
杜丽轻咳一声,她可送了一件衬衫呢。
杨君苏也没落下她:“大伯母,你送我的那件衣服我可太喜欢了,我一穿出去好多人都夸。”
杜丽心里终于满意了一点。
杨君苏夸完人就开始吃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完饭,她就开始召开家庭会议:“这马上就要麦收了,往年怎样我不管。但今年咱们家必须得拿出干部家属的态度来。大伯你好好上你的班就行,大伯母你要积极参加劳动,大宝,你是今年的重点观察对象,必须得比别人更积极。”
杨大宝一听说参加麦收就罢了,还得积极,立即像踩着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你想累死热死我吧?”
杨君苏淡声说:“就你热,别人不热?”
杨大宝怒道:“我不管别人,反正我不去。”
杨君苏:“你爱去不去,反正场里都在传你腰子有毛病,你这样下去,别说工作了,以后找对象都困难。人家姑娘图你啥?图你啥都不会,天天打瞌睡?就算有人想拿你当摆设,问题你摆着也碍眼呀。”
杨大宝被当众辱骂,气得直挥拳头。
杨君苏晃晃拳头:“我看你是皮痒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骨头还让你连着筋,让你尝尝什么叫亲不亲一家人。”
杨为民黑着脸赶紧劝和,大伯母也劝,杨富贵让大宝坐下,叶老太心疼孙子,拉着他直叫屈:“你一个当妹妹的,咋能对你哥大呼小叫的?”
杨君苏懒得理会奶奶,直接对杨富贵说:“爷爷,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你看看,他们把他惯成什么样了?我先说好,他不改好,我是不可能帮他的。以后他出了事,我也不帮忙,你求我都不行。我不帮不是因为我心狠,是因为我忠于领袖忠于国法,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只能选择忠,不能选择孝顺你老人家。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杨家所有人,我不能倒下,因为我背后空无一人,后面还有弟弟妹妹要靠着我。”
众人:“……”
杨君苏发表了一番演讲后,施施然离开了杨家老宅,至于他们如何闹翻天,反正不关她的事。
回到家里,叶香云主动去烧了洗脚水,端过来给父女俩泡脚。
杨君苏也累了,没给父母洗脑上课,事实胜于雄辩,就算她不说,他们也能感觉到巨大的变化。
确实,不用她说,叶香云和杨利民自己在那儿讨论起家庭地位的上升变化。
叶香云:“他爸,你爹娘对我从来没这么客气过。”
杨利民:“多新鲜,他们对我也没这么好过呢。哎,亲儿子还比不上有本事的孙女。”
叶香云:“我猜咱君君当上科长的事,她姥那边肯定也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
杨君苏泡完脚,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还能怎么看?自然是高看一眼。我先说好啊,疼我可以,送礼也收,就是千万别找我帮忙。我大公无私,关键时刻还会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