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要误会太久,闻皓已经是很好的啦。

该说还是要说清楚,不能让别人的坏影响自己的生活。

出现危机了

57 试探

梁沐野体会到一阵久未有过的沮丧和无力。

她当时没有打算把她和唐雨晗当年艺考的经过说出来,在这场争吵中就落了下风。闻皓不知情,她就不占理,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立场去责备他,但又难以消解胸中这口恶气。

自从相识以来,闻皓在很多个焦灼的时刻,义无反顾地帮过她。在暧昧期,英雄救美是浪漫,但是他们在一起了,即使闻皓作为男朋友愿意一直保护和照顾她,她也不愿意做那个永远缩在他身后被保护的小白兔。

何况唐雨晗这笔旧债是七年前的事,难道因为谈个恋爱,闻皓还要替她背上陈年旧事造成的影响不成?

她梁沐野年少懵懂,轻信于人的时候,吃一次亏也就算了,后面要是还得靠男人才能找回场子,那跟当年那个无能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上,闻皓如果愿意帮她出气,那也算是公报私仇,于她和闻皓,都没什么光彩。如果闻皓不愿意帮她,她更没什么光彩。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剩下她自认倒霉,就当是和唐雨晗孽缘未尽,正好趁着出差躲到上海去,眼不见心不烦。等她回来,壹醺的艺术展也早就办完了。

闻皓哪里知道梁沐野这跨越七年的恩怨。他在饭局结束后,叫的代驾接连爽约,本想直接打车回去了,唐雨晗主动凑过来,提出要帮他开车。他想起梁沐野见到唐雨晗之后反常的言行,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

“你和小野当年很熟?有多久没见了?”坐在自己的副驾驶上,闻皓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唐雨晗似乎有备而来,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轻轻松松地说:“六七年了吧?艺考完之后,就没有联系了。不过我们那个时候其实很多这样的,大家原本都不是同学,也不在一个城市,只是集训那半年时间一起画画,集训结束后,难免各奔东西的,很多人互相之间到最后都不认识。”

“你们之间关系怎么样?上次遇见你之后,我觉得小野不是很开心。”闻皓性格强硬,而且喝了酒之后头疼烦躁,不耐烦跟她没完没了地周旋套话,直接问了出来。

唐雨晗也没想到闻皓这么干脆,愣怔一下,才笑着说:“那时候还小嘛,而且高考的压力太大,有点矛盾和误会都再正常不过了。”

闻皓很清楚,梁沐野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如果只是因为高中女生之间的普通矛盾,她多半不会跟自己说出不要跟唐雨晗签约的话来。

“小野她比较倔强,但是很重情义,对朋友是很好的。”闻皓说。

唐雨晗从刚刚这几个回合的对话里判断出,闻皓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只能用这么不痛不痒的警告方式,为梁沐野出头。她不理解梁沐野为什么没说,但是偶然一偏头,对上闻皓洞若观火的目光,不免有几分心虚。

她假借看导航,把目光移开,说:“当然,闻总看人的眼光错不了,你们俩真的很般配。”

闻皓不说话了,车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本能地觉得,唐雨晗的话避重就轻,事实不那么简单。梁沐野和唐雨晗之前,一定有更深的恩怨,导致谈到这件事,一个逃避,一个隐瞒。

但闻皓不懂美术生考试的那些复杂流程,也没听过关于这方面的恶劣事件,再让他想一天一夜,他也没法往考场泼水这种邪门的故事上想象。只能怀疑唐雨晗是做了什么恶意中伤或者造谣的行为,伤害到了梁沐野。

闻皓本意是不想刨根问底的,正好有机会和唐雨晗单独对话,借这个机会,就算是以甲方的身份敲打对方几句就作罢。人活到了二三十岁,谁还没几个敌人?梁沐野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高中时期,都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然而闻皓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因为他自己,让梁沐野和唐雨晗又一次狭路相逢了。更没想到,梁沐野一下就要出差好几个月,而且这出差,不好说是不是林伊故意把他们派去上海的。

谁都不希望另一半跟一个风采俊逸的异性单独长期出差,闻皓也不例外。这也不代表他就不自信或者多疑,任何人在恋爱中,任你再怎么有钱有貌,也难免陷入患得患失的情感里。从不拈酸吃醋小题大做的爱情,那还能叫爱情吗?

但闻皓没辙,这是梁沐野的事业,他一个近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不可能张嘴说你不许去,甚至也没法表现出计较,只能暗暗生闷气。

放在平时,梁沐野有的是甜言蜜语哄闻皓开心,大不了,嘴皮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滚床单来解决。但现在的梁沐野也是满心里不痛快,哪里还有余力照顾闻皓的心情。

梁沐野不哄, 闻皓也不主动示弱,两个人就这么别扭了几天,没再吵架,但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告别。到了周日,梁沐野带着个 32 寸的大行李箱出发了。

虽然只是出差,不是彻底离京更不是分手,梁沐野还是在坐上京沪高铁的一刹那伤感得落泪。

两个月后,上海。

雷鸣推开酒店大堂的门,一头扎进弥漫着柑橘香薰味道的空调冷气里,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停顿了几秒,才大步朝一楼书吧角落的沙发走过去。

“上海这什么天气,快入秋了,怎么还像蒸包子一样。”他把一本厚厚的打印文件“嘭”地摔在茶几上,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把买回来的 Fancy 冰拿铁推给对面一杯。

他脸上表情是惯有的不耐烦,但言谈之间的语气,却含着几分无奈甚至温柔:“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比我还金贵,酒店大堂里不是随时能喝咖啡吗?这大热天的,非得让你哥我绕路几百米去外面店里给你买。”

梁沐野靠在宽大的沙发单人沙发里,闻言懒洋洋地挑起一个笑:“鸣哥,酒店大堂那破咖啡实在没味道,跟喝药似的。”

她的头发比离京之前长了不少,也没修剪,随意地散着,发丝弯出自然的弧度,显得一张脸更精致小巧。

细看之下会发现,梁沐野的脸颊线条比出差前又收紧了一些,淡淡的妆容没能遮住已经有些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又柔弱又坚韧,楚楚动人。

雷鸣也没好到哪里去,黑色 T 恤穿在身上更显得清瘦,后背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下巴都比以前变窄了,活生生累出了医美才有的效果。

到了上海以后这段时间,雷鸣和梁沐野都被乐时小屋在上海的营销团队折腾得不轻。这边的许总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思维还特别活跃,经常是白天一个拍脑门的想法,就拉着雷鸣和梁沐野开会讨论,再让他俩加班到半夜去执行,过了几天再全部推翻。

梁沐野初到上海,对潮湿闷热的天气不适应,再加上翻了好几倍的工作强度,还要听客户夹杂着听不太懂的上海话,每天过得苦不堪言。

她和雷鸣成了难兄难弟,两人定了酒店同一楼层的相邻房间,每天夜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起回酒店,各自刷卡开门时梁沐野经常都要嘱咐一句,明天要是我没下楼吃早餐,八成就是我猝死了,可千万要记得报警打 120 啊。

雷鸣平时百无禁忌,这会儿难得正经起来,连着呸呸呸,骂梁沐野神经病,什么话都乱说。

这会儿他摆起老板的架子,大大咧咧地说:“我说小野,咱都背井离乡出来两个月了,是来奋斗的,又不是来度假的。不说筚路蓝缕吧,你也得发扬点革命精神,怎么天天还穷奢极欲?喝着像药又怎么了,咖啡这东西,本来就是牛马的药。”与其说是训人,不如当成贫嘴逗趣来听。

梁沐野怡然自得地咬着吸管,说:“这家店的这种酒香豆子,在上海是最流行的,北京不好找。咱们做完乐时小屋的项目就要离开上海了,还不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下上海的生活情趣?回去之后,有过不完的糙日子。鸣哥,你别的事儿那么讲究,喷香水都严格得跟做实验似的,老实说我根本闻不出来,你那些雪松啊乌木啊鼠尾草的味道到底有多大区别,总之就是都挺香的。怎么你味觉比嗅觉差这么多?你那连喝药都不是,你那就是饮。”

梁沐野在老板面前还是很客气的,没说出饮驴俩字。

“……哼。”雷鸣无言以对。

梁沐野并不罢休,伶俐地眨眨眼,说:“再说,我在北京,不也是背井离乡?”

“既然北京糙,上海精致,你可以留在上海,不回去了。反正在哪里都是背井离乡,上海的咖啡好喝,创作氛围又比北京好。”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这话里,其实有某种试探的深意。

但梁沐野一边喝咖啡一边翻看着文件,没有细想,随口说:“上海就是太精致了,你这种腔调的人生活在这还差不多,我就算了。我回北京,还能嘲笑北京糙,留在上海,那就是上海嘲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