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一句,梁沐野随手撩了一把头发,拨开黏了脸上微卷的发丝,踮起脚,手臂轻轻勾住男人的后颈,把自己的嘴唇贴了过去。
他们在流动的车灯光影里,浅浅接了个青柠味道的吻。
02 灵感
直到上车离开,梁沐野不自觉地摸了摸还残余着陌生触感的嘴唇,才真正从那个意外的亲吻里回过神来,回味起刚刚的体验。
自从大学毕业后,梁沐野就没再谈过恋爱,对一切亲密接触都生疏得很。她刚才毛手毛脚地抱上去,男人明显很意外,但反应称得上迅速,第一时间反手抱住梁沐野,有分寸地回吻。他身上有明显的香水味,淡淡的雪松气息让梁沐野有些欲罢不能。
直到片刻之后,她听见男人的呼吸开始有些乱了节奏,这变化把她从梦里惊醒,急急忙忙和对方分开,男人被她推着,有几分不情愿地松开了抱着她的胳膊。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明晰的五官落在梁沐野醉意上扬的双眼里,很有几分雌雄莫辨的艳丽。
看到梁沐野后退,男人有些无奈,换了几乎是温柔的语气问:“你这是害羞,还是怕了?”
梁沐野瞥见自己打的车正好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谁怕了?”梁沐野微微撅起嘴唇,嚣张地否认。
“那加个微信?”男人拿起手机解锁。
梁沐野不想跟对方像商务接洽一样互留联系方式,那样太傻了,且没必要。
转瞬即逝的才是浪漫,拉拉扯扯的都是狗尾续貂。
于是她看着男人明媚一笑,潇洒地说:“算了吧,萍水相逢,反正以后遇不到了。”
连个再见都不用说,梁沐野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后排。隐隐听到他在身后疑惑又似乎带点恼火的询问,仿佛说的是“你这就走了”之类的。
他方才那句话说得不对,梁沐野想。
谁说想要灵感就得清醒?起码那一刻,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车灯,路灯,酒吧招牌和门窗投射过来的亮度,在她闭着的眼睛上留下缤纷的彩色。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梁沐野在天鹅洲下了车。
这里距离 YE 其实不算很近,但是好在家门口就是朝阳大悦城,懒得进城的时候,在这里逛街吃饭甚至看展,品位并不比三里屯、蓝色港湾差,偶尔会遇到一些四五线的艺人爱豆来这里吃饭看电影。
梁沐野喜欢这样的地段,既有多姿多彩的门店和酒吧,又有下班之后饿着肚子最想闻到的热闹烟火气,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北漂们再疲惫的身心,都能被温暖到。
当初选择这里租房也是缘分。梁沐野上一任房东突然毁约卖房,她又正好在上海出差,跟进一个户外广告画面的反复修改。等工作结束她心急火燎地返回北京,当时的室友已经全部找到了新去处,离房东规定的搬家日子就剩三天了。
梁沐野只好连夜开始找房,看了几套中介合租的房源,要么装修太老旧,要么光线太黑,要么人太多,要么离地铁站太远。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去找雷鸣请假找房,雷鸣正在埋头看当年的国际大奖案例,百忙之中分心瞅她:“我有个朋友,一个人在青年路那边住两居室,正想把次卧租出去找个室友呢,要不你去看看?”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推给梁沐野一张微信名片:“就这个。我猜她就是图给自己找个伴儿,要是跟你投缘,房租的事儿都好商量。”
梁沐野抓住了救命稻草,加了对方微信直接打车到了天鹅洲,见到了她的新房东兼室友黎麦。
黎麦比她大一岁,身份证显示是北京人,血统上是南北结合。父亲早年间从浙江来北京做生意,跟她的母亲成了家,黎麦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外貌上却还保持着江南女孩儿的特点,皮肤白皙,长相婉约,但是只要一开口聊天,北京姑娘的爽朗和傲气就显露无疑。
研究生毕业后,黎麦在一家医药公司工作,经常需要加班和出差,不想打扰父母的作息虽然梁沐野觉得她是更不想被父母唠叨,搬到了家里早年间购置的天鹅湾这处闲置两居室里。
两个人见面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梁沐野喜欢黎麦的开朗直率, 黎麦也对聪明灵动、通身艺术气派的梁沐野很满意,当场把租房合同拍在了客厅餐桌上。
还有一个很微妙的原因就是,美女和美女总是惺惺相惜的。一个美女,选择另一个美女做朋友,两个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不用因为路人的眼光和搭讪永远落在一个人身上而尴尬,外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美女自己也轻松自在。
任何关系,追求的都是势均力敌。
新住处给梁沐野带来的唯一烦恼就是房租超出了她的预算。毕竟是地铁旁,商圈里,每平米均价超过 10 万的小区,曾经也踏进过朝阳区的豪宅名单。她租住的次卧,房租却直逼附近区域普通小区的一居室。
不过时间紧迫,况且北京这种城市,同时遇见好房子、好室友、好房东的概率比中彩票高不出多少,梁沐野短暂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决定以后大不了多接几单私活,辛苦点把房租赚出来,就当是给自己点压力了。
住进来不久之后,梁沐野知道了一件事,黎麦之所以急着想找个室友,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缓解刚刚失恋的消沉。梁沐野承担了治愈室友兼房东的责任,一有时间就陪着黎麦逛街,散步,买买买,痛骂渣男,偶尔也豁出去自己寥寥无几的酒量,陪黎麦熬夜喝酒,然而每次都以自己不胜酒力当场睡过去而告终。
过了足足好几个月,黎麦才从上一段感情中彻底挣脱出来,和梁沐野的关系也从室友彻底升级成朋友,两个人肝胆相照地同居了快一年,平时下班和周末一起吃饭遛弯看演出,几乎是彼此在北京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对于多数人来说,摆脱旧恋情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开始新的一段。今晚梁沐野打开家门,发现黎麦看上去也是刚刚回来不久,衣服还没有换,正窝在沙发上跟人发着微信,一脸的意犹未尽,客厅的空气中还回荡着几缕烤肉味道。
“跟哪个新欢吃夜宵去了?”梁沐野脱了鞋子,把自己摔到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往黎麦身边靠过去,作势要看她的聊天界面。
黎麦倒是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地亮给梁沐野看了一下,只见满屏可爱表情包,夹杂着几句“吃太饱了睡不着”的口水话。
或许是沉浸在暧昧的聊天氛围里,也或许是深夜带来的困倦,黎麦没发现梁沐野脸上还没完全散去的酡红,也没发觉她身上沾着的清冷男香。
“是严豪啊。今天开完大会有点晚了,又累又饿,一起吃的烤肉。”
“严豪?”梁沐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是黎麦在医药公司的同事,很久以前某一天的围炉夜话里,黎麦提起过,这个严豪暗示过好几次对她有好感的意思,工作中也很关注她的感受。但黎麦一直沉沦在和前男友的爱恨情仇里,没分出过半点注意力给他。
“他最近没少约你吧?你怎么想,考虑吗?”梁沐野换了家居服,一边往脸上涂卸妆油,一边八卦黎麦的感情动态。
“现在问这个,有点早。”黎麦放开手机,神色之间恢复了美女审视异性时特有的上位气场,懒洋洋地说:“严豪长得还可以,学校比我好,入职比我早,职级比我高,收入也比我可观,但是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梁沐野糊了一脸的卸妆油,正准备去洗脸,闻言追问道。隔着几米距离,看不见她的脸,黎麦都能听出她笑意当中的不怀好意。
“ 往哪儿想呢?我的意思是,我不太喜欢严豪的性格,总觉得黏黏糊糊的,很多心思都藏着,让人看不透。你知道的,我喜欢痛痛快快的人,爱就是爱,要就是要,说一不二。”
梁沐野洗好脸,涂了晚霜,打开冰箱拿一瓶气泡水,给自己倒出半杯喝了。她的酒劲儿还没过去,需要这种清爽的冷饮来解渴。
“我怎么觉得你喜欢的那种特质容易出海王呢?其实普通人很多都是严豪这种吧,毕竟你们还是暧昧阶段,刚刚开始约会,这种情况大多数人也都是聊些废话,工作话题啊,最近的电影啊,今天有什么热搜之类的。如果一个男的,刚刚开始跟你单独相处,就掏心掏肺地剖析自己,或者对你大谈特谈自己的故事,那才要小心吧,很可能有点表演型人格,要不然干脆就是自恋。而且这京城里,除非躺着看账户的拆二代,否则有点事业心的活得都不轻松,哪有那么多感情和精力天天策马奔腾呢。”
顿了顿,梁沐野又补上一句:“咱好了伤,不能忘了疼哈。”
她不是喜欢置喙朋友感情生活的人,这样提醒黎麦委实是有原因的。黎麦的前任男友就是个情感奔放的互联网精英男,精力充沛,为人有趣。上班在大厂宽敞的工位上对着几个显示器敲代码,下班换上皮衣马丁靴,去音乐节蹦迪,去小剧场看先锋话剧,甚至去开放麦过脱口秀演员的瘾,还曾经带着黎麦骑摩托车飞驰遍了北京每一条环路,有假期就去欧洲或者东南亚旅行。和他恋爱两年,黎麦的生活多姿多彩,享受着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优质体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无聊。
也正是因为太多彩了,前男友一个人去崇礼滑雪时,认识了一个比他更爱玩,也更会玩的姑娘。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司空见惯了,先是被黎麦发现和姑娘聊天,越聊越频繁,然后就是两人单独的约饭见面,某一次黎麦忍无可忍大发了一通脾气,前任也就此敷衍地提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