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宁动了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上半身,感觉自己就是个半成品茧,看起来有点好笑,不由得用脚丫子踢了一下身旁的始作俑者。

“你干嘛呀?”

“有风。”

“我又不冷。”周灿宁往上刨了两下,把双手解放出来,“几点了?”

江烬眠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六点。”

他大概也觉得时候不早了,便把背包里的餐盒取出来,里面放着出门前做好的三明治。在山上做饭不方便,他们也没兴趣搞野炊。正好现在已经深秋,便餐食物还算好保存,自带三明治当晚餐就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吃?”

“可以。”周灿宁一骨碌地爬起来,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瓶鲜榨果汁,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笑了:“有点像小朋友春游。”

带着满满一背包零食,连饮料都提前备上了,等到了目的地就开始吃吃喝喝,可不就是小朋友去玩时的情形么。

江烬眠也笑了,把打开了的食盒递到他面前,顺着这个思路问:“那宁宁小朋友要吃哪份?”

玻璃心的宁宁小朋友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于是便气呼呼地决定做个小霸王:“都要!”

江烬眠十分配合地“哇”一声,挨着小霸王委屈巴巴地说:“好吧,那我只能饿肚子了。”

“你幼稚不幼稚呀?”周灿宁被他逗得破功了,笑骂道:“傻不愣登的。”

他随意取了块三明治就开吃,反正都是他自己做的,口味肯定合适,也用不着挑。

江烬眠没有反驳,只是趁爱人没防备,迅速低头在唇上偷亲一口,然后就被周灿宁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

这人真是没个正经。

“也不知道家里的小朋友怎样了。”

一想到那两个小宝贝,周灿宁就有点发愁。

他们出门之前,小的那个还闹在脾气,瘪着嘴吵着要一起去露营,不肯乖乖留在家里,怎么哄都哄不好。就连大团子也是一脸委屈,好像他们背着他干了什么坏事,叫人看了就心软。最后还是江烬眠狠心地把儿子塞给保姆,一句软话也没说,就拉着他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才算换来现在的独处时间。

闻言,小心眼的男人发出警告:“不许想他们。”

周灿宁撇撇嘴,懒得与他争辩。

等他们解决完餐盒里的食物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星星的光芒若隐若现。露营灯把周围照出一片明亮,附近只有他们这一顶帐篷,没有旁人打扰,环境很安静,隐约能听见大自然的细微声音。

周灿宁抱膝坐在帐门口,身上裹着江烬眠硬塞过来的小毛毯那可是小朋友们的专属车用小被子,现在就这么被他拿来盖了,莫名的有些别扭静静地歪头望天,感受山风吹拂的温柔,久违地觉出一丝放松。

“我以前幻想过,有一天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来露营看星星,感觉挺浪漫的。”

也许是眼下的气氛太好,他突然想和陪在身边的男人说说话,说他那些已经许久不曾提过的旧梦。

江烬眠扭头看爱人,语气说不上好坏,只是声音有些低沉:“现在呢?”

周灿宁盯着天空的双眸里有光,仿佛那里藏了触不可及的珍宝。

他浅浅地弯起嘴角,摇头道:“不想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如果喜欢的人在身边,其实待在哪儿都一样,安心比浪漫更可贵。

江烬眠沉默不语,就在周灿宁以为他不会再接话时,他艰涩地开口了:“因为是我?”

夜间风声渐大,带走话语里的一抹不安,又往里增添一丝颤抖。

周灿宁终于收回视线,侧头看向情绪不稳定的男人。他盯着那双曾经夸赞过的黑眸,那张令人羡慕的俊脸,还有那份沉重得难以承受的爱意,不答反问:“你喜欢我的什么?”

这个问题,他在午夜梦回时思考过很多遍,但一直没有问出口,也就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他该早点问的,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大概是因为他的胆子比想象中还小。

此话一出,江烬眠脑中立刻浮现出关于爱人的千百个优点,几乎没有一处是他不喜欢的。可是兜兜转转,那些零零碎碎的爱意,最后又重新凝聚成那张熟悉的脸。

“可能是脸。”

他的答案让周灿宁意外,但又好像很合理。

“大老板都这么肤浅?”

江烬眠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初遇,似乎真的就是这么肤浅。

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在周灿宁身上看到光,看到家的模样,从此那张脸便烙印在心尖。他喜欢的也许不是脸,只是这张脸属于周灿宁,所以他就记住了,也认定这是最好看的脸,往后便非他不可。

寒冬里触碰到温暖,好比沙漠里看到海市蜃楼,都是那样令人着迷、诱人沉沦,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怎么可能不去追逐?

他爱的人叫周灿宁,这就是全部理由。

“宁宁,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找到原因。”

周灿宁把脸枕在手臂上,露出一双藏着秘密的明眸,平静地看着江烬眠。良久以后,他才扯着小毯子抱怨道:“有点冷。”

江烬眠伸手把裹成球的爱人捞进怀里,圈着他低头问道:“要不要进睡袋?”

周灿宁摇摇头,跟只小仓鼠似的,卷成一团靠在江烬眠胸前,被他敞开外套包围起来。

暖意从身后传来,驱走最后一丝寒冷。他惬意地眯起眼睛,突然没头没尾道:“不是因为你。”

江烬眠捏爱人手指的动作顿下来,又听见他说:“你怎么老是生气?”

“没有。”

“那把爪子收好。”周灿宁警告性地拍了一下放在大腿内侧的手,继续解释道:“人长大了,想法自然也会变。十七岁的浪漫,二十七岁未必欣赏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