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敛对于上次更衣室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再三叮嘱萧玺野就站在门外,又在进更衣室后将门锁了又锁,才?彻底放下心来。

萧玺野为?她准备的是一条羽毛点?缀的雪白礼裙,上半身由翎毛包裹,细细一根真丝肩带露出纤细明晰的锁骨,将尹敛窈窕的腰身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

下身则是长度正好的雪白裙摆,随着?尹敛的动作一步步轻巧摇晃,露出一小?截纤柔秀长的脚踝,摇曳生姿。

如?果不是她今天误打误撞才?来到这里,尹敛差点?以?为?这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制的礼裙。

尹敛对着?落地镜整理好裙摆,对于镜中的自?己罕然有些陌生,从未想?过自?己能驾驭这样隆重而精湛的服饰。

做了良久心理建设才?打开门,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萧玺野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高挑明艳的少女守在门口。

裴月黎正靠在门外改着?设计稿,听到门打开的那刹那,抬起眼皮,眼里猝不及防闪过一抹满意与惊艳。

该怎样形容她这一瞬间?的眼神呢?

尹敛想?了很久,竟然觉得?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和雕塑家望向所创作品的眼神如?出一辙。

“一开始还不确定,人都没见到呢,能穿出效果吗,”她直起身,用铅笔熟练地将身后的栗色发?丝盘了起来,主动朝尹敛走来,“现在看来,是他寥寥几字就把你描绘出来了。”

谁?萧玺野?

尹敛疑惑地抬眸,有些踌躇不前,裴月黎率先伸出手。

“你好,我?叫裴月黎,你也可以?叫我?Verona。”

裴月黎有着?一头柔软的棕栗色头发?,眉目端雅光艳,偏偏一双眼睛淆着?浅淡温意,极易让人想?起古时名动京城的东方美人长相。

尹敛的手与她相触一瞬,感?受到她指腹间?的薄茧,那是长年累月作画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与她因弹琴永不留长的指甲一样,是镌刻在血液里的生理印记。

她想?起之前瞿铃说的“Verona独订的裙子”。

当即明白裴月黎就是这次酒宴专门邀请的设计师,而她身上这条裙子,大概率也是出自?她的杰作。

“你好,我?叫尹敛,”她感?谢地对裴月黎道,“你的裙子非常漂亮,但对我?而言是不是太正式了,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就会?离开,到时候”

“正式?不,我?还嫌不够正式呢,小?敛,”裴月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牵起尹敛的手,“跟我?来。”

尹敛被裴月黎带到三楼的尽头,一扇紧闭的半圆形拱门,裴月黎推开拱门,一架嵌满水晶钻石的钢琴瞬间映入眼帘。

音乐厅的面积很大,装潢却保留了欧洲十九世纪的风格,中央除了一架昂贵的三角钢琴以?外,周遭没有一个座椅,仿佛这里天生就是供钢琴独舞的世外桃源。

尹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珍宝钢琴吸引,也就忽视了二楼唯一的一间包厢正悄然拉开帘幕。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细微颤抖着?:“我?可以?,碰一下吗?”

裴月黎笑着?点?头:“当然,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门被裴月黎关上,偌大的空间?徒剩下尹敛一人。

尹敛不得?不承认,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这架珍宝钢琴。

可当她真正和它独处的时候,她反而紧张起来。

先是一首德彪西的《月光》,弹到最后一个键时,尹敛用指腹抚摸着?琴键,才?愈发?地有了实感?。

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她真的可以?,尝试用这架钢琴,将灵感?谱写下去。

尹敛开始尝试将这台钢琴印上自?己的印记。

先是她一年前的自?作曲《Il cuore di firenze》,再然后是这几天连续创作的新曲。

带着?几近饱胀的感?情去演奏这些曲目的时候,尹敛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金弈礼说的问题。

除了《Il cuore di firenze》,她后面几首新曲都太平了。

一首好的作品,无论是创作者还是后世的演奏者弹奏时,都能由音乐本身感?受到不同的场景与情感?。

譬如?《月光》能让人联想?到宁静致远的潺湲溪流,《克罗地亚狂想?曲》则能让人联想?到激昂高亢的战火硝烟。

可她作的这几首新曲,只重视了技巧上的叠加,竟然忘记将自?己的感?情融于其中,也就忽视了钢琴最本质的作用

表达人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容易被忽视的那一部分呢?

尹敛又连续重复弹奏了好几首独奏曲,试图找回自?己遗落的情绪。

弹到手指酸疼,十指连带牵引心中酸涩,她才?回过神似的猛然停下来。

糟了。

弹过头了。

她慌忙站起身,差点?被裙摆绊倒,从包里找出手机看一眼,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半。

一不留神,竟然弹到现在。

尹敛微微蹙眉,轻手轻脚将钢琴盖合上后,匆匆推开拱形门朝外走去。

三楼走廊里空无一人,二楼的喧嚷也已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周遭宾客尽数离去,她竟然成为?了这座酒庄里最后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