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一下就哽住了。
邵凡安心里忽悠了一下,跟着往前蹚水走了两步,在后头没话找话:“你把狼影控哪儿去了?”
段忌尘头也不回,回话回得声音板板正正的:“很远,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邵凡安蹭了蹭鼻尖儿的水,应了个声儿。他应完段忌尘又不说话了,他只好也闭了嘴。
俩人一脸沉默的在池边杵了片刻,彼此都是湿漉漉的。他俩这么个状态也做不了别的,此时又和另外两人走散了,不宜妄动,便临时找了处隐蔽的山洞,找个地方架个火烤烤衣服。
这四周有不少可供躲避的小石洞,邵凡安特意挑了个临着水源的,泉水从石洞上方垂下来,刚好在洞口挂了水帘子,好歹能多一层天然的屏障,以防虫群再袭。
虽说两人现在身上还滴滴答答的全是水呢,邵凡安还是在洞口一撑他的油纸伞,回身道:“进吧少爷,留神脚下石头。”
段忌尘神情顿了顿,脸本能的往邵凡安那儿偏了一小下,偏过去又转回来,忍着不去看他,神色紧紧绷住了,还矜持地撩了下衣摆,一低头,从伞下走了进去。邵凡安跟着一弯腰,收伞进洞。
这石洞不算大,里头倒挺深。两人避开潮乎乎的洞口,往更干燥的地方走去。
邵凡安入水前把外衫和伞都丢到一旁去了,火折子当时揣在外衫兜里,是干的,这会儿拿出来就能用。他在洞里拾捣出几截木枝来,又用碎石搭了个简易的火台子,俩人很快生起火来,得趁着凉气入体前把身上弄暖和了,再把衣服烘干。
火苗子烧得噼啪响,火势正旺。
邵凡安蹲在火堆边儿,大大咧咧地一脱内衫,然后光着膀子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段忌尘站在火堆的另一侧,一颗扣一颗扣地解外衫,脱了外衫再除里衣时,他侧头看了一眼。
邵凡安察觉到他的视线就抬头也看看他,他一下把敞开的领口又给归拢了,余光往邵凡安赤裸的腰背上晃了一下,很快又把脸背了过去。
他这遮遮掩掩的劲儿一起来,连带着邵凡安也觉出不好意思了。
他俩以前……总归是有过往的,邵凡安此刻脑袋里冷不丁冒出好些画面来,心思也有点不淡定了。这要非让他俩打着赤膊坦诚相见,好像还真没法做到多坦诚。
邵凡安脱上衣时还没想太多,这会儿扯了下裤腰,自己确实也觉得不妥了。
总不能俩人真就这么撅着屁股蛋儿蹲一块儿烤火吧?
可这地方就这么巴掌大一点儿,躲也躲不到哪儿去,而且现在也不是能瞎矫情的时候……
邵凡安继续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正搁这儿琢磨呢,段忌尘默默召出狼影。
狼影一现身,一下子占据了一小半山洞。毛毛茸茸挺大的个儿往他俩中间一趴,不探个脖子还真就看不见对面了。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邵凡安心里往下一落,也踏踏实实脱了裤子。
他用树枝把两人的衣服都支在火堆旁边烤,自己和段忌尘隔着狼影各坐在一头,盘腿打坐用内力烘干身上的水珠。
两人各烘各的,邵凡安趁着这功夫正好说说现在的情况。
他之前扔出去让狼影叼着跑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披风里裹着的那块儿总是暖暖的小石头。
既然虫群有追逐热源的习性,那他们一入水,周围最热的应当就是那个石头了。
“虽然暂时将虫子引开了,但谁也不知道它们能被石头吸引多久,甬道里还有没有别的虫群也是个大问题。”
邵凡安斟酌着,“既然来路行不通,我看咱们不如再往山里探一探,方才我好像看到了另一条路。”
段忌尘道:“嗯。”
邵凡安又道:“我一会儿找个空旷地方试着用符纸联络我师弟,不知他们两个现在人在何处。”
段忌尘又嗯了一声。
他这会儿话一直很少,能不出声就不出声的,只偶尔应一个声。
和他一比,狼影的「话」都要比他多一些。不管邵凡安说啥,狼影就一个劲儿呜呜咽咽的,毛乎乎的脑袋拼命往邵凡安怀里顶,湿漉漉的鼻子尖儿时不时还往邵凡安下巴上戳一戳。
邵凡安摸着裤子干得差不多了,起身套了个亵裤,再背靠着狼影坐回来,狼影顺势把自己团成个团儿,背着耳朵把下巴放在邵凡安膝盖上,邵凡安顺手给它撸了撸耳朵毛,正好听见段忌尘在另一头开口道:“不必过于担心他们,那条缝隙应该比甬道安全得多。”
他这一说,邵凡安才想起来他那时跟着跳下去了,后来又想办法折了回来,还弄了一身的泥。
邵凡安捏了捏狼影耳朵尖儿,想了想,说:“段忌尘,刚才多谢你了。”
这回段忌尘又不出声了。
邵凡安刚刚就有点儿意识到了,这时更加确认了段忌尘在生闷气。
他戏谑道:“段忌尘,你是豚鱼精转世吗?怎么天天都气鼓鼓的。”
段忌尘还是没说话。
他抱着胳膊往背后的狼影身上一靠,本来脑子里想着怎么能哄哄少爷呢。
结果他这一动弹,狼影反倒是扭了扭身子朝着他一翻肚皮。狼影一动,他一下就躺歪了,半拉身子都仰过去,脑袋半扬着,刚好看到段忌尘在穿衣裳的身影。
段忌尘正在往身上穿里衣,一头黑顺的长发一半披在后肩上,另一半垂在胸前,挡了半拉胸膛。可邵凡安这一眼,还是看到了他胸口上好像隐隐是有几道不浅的伤疤。
邵凡安下意识扬了扬脸,想再细看一眼,结果就看不到了。段忌尘迅速归拢了衣领,又往肩后撩了撩头发。
他头发这会儿还稍稍有些潮气,又很长,这一撩便有几缕青丝蹭邵凡安脸上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邵凡安让那香味儿兜头糊了一脸。顿时愣了一愣,刚刚话说到哪儿都忘了。
还是段忌尘穿好衣服板着脸孔看过来,他才想起来,自己这还没把少爷哄好呢。
段忌尘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睛移开了,可能是实在气不过,片刻以后又转回来看向他,神色严肃地道:“骗子。”
邵凡安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他知道段忌尘为什么生气,他那时也不是故意想骗人。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他只有那么说,才能最快速的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