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难堪的局面,宜真把车开得比蜗牛还不如,试图让陆深放弃一起去老街的打算。然而这个男人太难打发。不动如钟,听不懂人话。

老街浪漫的情调在夜色下徐徐展开,宜真上楼梯前还是把人拦住:“我怕干妈看到你受刺激,要不您还是在下面等我?”

陆深有自己的打算,却是率先一步上去。

荣桂兰比宜真想象得要平静得多,她不过是凉薄地扫二人一眼,开门后一屁股往沙发上坐,谁也不招待。厨房里的高压锅噗嗤噗嗤地喷着鸡汤的香气。家里打扫得十分干净,堪称卫生典范。

宜真搓搓手心,多少有点紧张,放下昨天妈丢下的购物袋,挨过去撒娇:“干妈,今天有没有想我呀?”

荣桂兰崩着面皮斜眼扫过去,一看女孩儿紧张兮兮地可怜讨好卖乖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无法抗拒一声干妈。

“我就知道你会来,鸡汤熬好了,一起吃吧。”

宜真这头欢天喜地地洗碗盛汤,自作主张地摆了三幅碗筷,荣桂兰也没说什么,大家安分守己地饮汤,气氛差多了,她道:“你既然认我做干妈,就要跟他断掉关系。”

宜真脑海轰然炸开:“我、我跟他?什么关系?”

荣桂兰哼笑:“我是老了还是蠢了?你们没有一腿?”

陆深拿勺的动作渐渐停止:“荣阿姨....”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讲话!要不是看宜真在这,立马叫你滚出去!"

宜真听着直打哆嗦,这二位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两相对立正如两颗原子弹互相碰撞,一个不小心她也得上天入地上地府的花名册。

荣桂兰扭过脸来:“我不管你以前跟他怎么样,反正你只要认我干妈,你们就不许在一起。”

宜真顾不得陆深愈来愈阴的脸色,点头如捣蒜:“我跟陆队本来就没啥关系,他是我的老领导,仅此而已。”

荣桂兰朝陆深露出讥诮又胜利的表情,双手抱胸:“行。我刚跟老朋友约好,她那边有个当律师的侄子,各方面条件都拔尖,明天你去相看下。”

51.酸

女高中生被警车从南方沿海某渔村接了回来,不到一年时间,照片里眉眼清秀甚至有点叛逆的女孩儿已经面目全非。倒不是说毁了容,而是膨胀似的长成一百五十斤的胖子。浮肿的脸蛋上眼睛被挤得小之又小。宜真作为女警负责她的一干事物。经过DNA比对,人确实没错。

本来是要第一时间通知其家长来认领,从下车以来一句话都没讲的姑娘,忽然道:“先不要告诉他们。”

交接的警察把宜真叫出去,档案接收完毕,宜真也吓了一跳:“她已经生了孩子?”

那人道:“刚生不久,是早产。”

“那孩子怎么处理?”

实际上这种情况很难处理,按生理学意义,孩子生父就是渔村的四十来岁的鳏夫渔民。没钱娶第二个老婆。本来是想跨境买个女人,有人介绍说说国内也有,人还年轻漂亮,关键是价钱勉强过得去。便把她买了。

“她不想要,更不想带回来。生下后看都没看一眼。没办法,只能留在那边养。”

如今对拐卖的妇女儿童,法律并不完备。那种处境下生下来的幼子如何处理,向来也是一大难题。

返回休息室时,女孩儿正面无表情机械地地吞食给她准备的晚饭。宜真将刚买的奶茶递过去,xx奶茶在学生党里很流行:“你吃慢点,不够我再去食堂给你打。口味还习惯吗?”

女孩儿视线挪到她手里奶茶,突然抢过去大喝一口,咕噜噜地暴饮,片刻后嘴里喷出奶茶和未嚼下的饭菜。喷了宜真一脸。宜真摆摆手擦掉,刚要说没关系,女孩儿撞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声嘶力竭的嚎啕声穿破了墙壁,走廊上来往的人面露不忍,还是去各司其事。

宜真抱住她轻拍,就像妈妈曾经安慰她一样:"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你有新的人生。"

她将张耀飞那条犯罪链完整地讲给女孩儿听:“现在他被关进看守所,就等着法庭那边下判决书。不光是他,一共抓了三十八人,都要判刑。小菲,你现在很安全。”

在女孩儿的坚持下,宜真开车带她去疗养院探望周惠。

从周惠房间出来,宜真陪着小菲去草坪上散步,不远处便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沱江。

小菲终于敞开心扉,自说自话起来:“宜真姐,你知道我为什么长这么胖吗?”

“嗯。”

“他们无非是瞧我好看,瞧我不懂事,所以才来伤害我。只要我吃得更胖更丑,他们没胃口,才会少欺负我。”

宜真摸摸她的头:“小菲很聪明。跟你周惠姐一样,都很勇敢。”

小菲转过身来,跟她发誓:“我以后要好好念书,我要当律师,我要干翻世界上所有的恶棍。宜真姐,你说我做得到吗?”

安置好小菲这边,宜真还得整理口供、写汇报材料,进进出出中竟然没看见陆深的身影。前两天从妈家里出来,陆深就不大搭理她了。跟小赵打听,小赵打个了哈欠:“我忙得这扇门都没出啊大姐,你去问问副队呗?”

一提钊学峰宜真就脑壳疼,那人五大三粗地情商却是有待提升,关键是还喜欢八卦。他那个妇女皮子的嘴,不是情非得已,杀了她她也不去请教他。

大钊翘着二郎腿坐在休息区剔牙,宜真笑眯眯递上打包的饭盒,大钊哟呵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好意思,我刚吃过。”

“这是老徐记的卤牛肉、酱兔头,还有爆鸭肠,雪峰哥你晚上饿了,当宵夜对付下嘛。”

大钊听拿菜名一个个地报,口水忍不住地吞,勉勉强强地捡过食品袋,撂到自己大腿边去。

“看你有心,我也领你一回情吧。说吧,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您今天不出外勤吗?”

“乌鸦嘴。今天没啥事,我出个什么出。”

“那陆队长呢?”

“深哥?深哥不就在那儿么!”

宜真一扭身,陆深果然立在临窗的咖啡机前,劲装似的黑体恤,宽松扩版的黑色战术裤,抬起的臂膀上是所有女人渴望又销魂的穷扎肌肉线条。关键大钊穿就是粗笨,陆深穿总带点生人勿进的体面劲儿。

果然人还是得看脸,看气质,看气派。

宜真噎了口唾沫,恐怕局里只有她知道陆深脱光了衣服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