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震惊地看着眼泪从怀恩的黑眸中慢慢滑落,只觉得自已的心脏被人揪在了手里,使劲地拧着,太疼了,怀恩怎么哭了?从来没见他哭过……这眼泪是真的吗……

“小宝,我虽然骗过你,可我从来没想过害你,本应该是……你们从地牢出来后,我会派人把你们接走,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是认真的,即使你是随口说说,我却已经认真了,我认定的事从来不回头,你叫我放过你?我怎么放过你?”

小宝怔住了,眼前这个宗政怀恩,颠覆以往的所有印象,在他面前流泪,这招太厉害了,他完全招架不住,他为什么这么难受?怀恩难受的话自已该高兴,而不是跟着难受,这算什么?

怀恩把头靠在小宝的脖颈处,闭上眼睛,细细闻着那熟悉的温暖的味道,“小宝,我很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一个人太孤独、太寂寞,每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为什么而活。我好想你,想我们以前的事,那感觉太好了,好到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是我经历过的最好的时光,只要你对我笑一下,我什么都愿意做。即使你拒绝我再多次,我不放手,就是不放手。

眼前的场景太熟悉,两人以往无数次地这样交颈而眠,抱着他就好像抱着全世界。

小宝害怕了。他若再被这个人迷惑,保不准又会陷入怎样的绝境,他受过的教训还不够么。身边的人再怎么艳色无双,也是最锋利的凶器,靠得太近会被毫不容情地凌迟。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怀恩的脸,强自镇定,“你要是说完了,就走吧,我说得已经很清楚,求你以后别再来了。”

怀恩看着他,黑眸中满是孤寂和苦涩,他轻轻碰了碰小宝的唇,“小宝,我还会再来的。”

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屋子里再没了他的气息,小宝浑身僵硬,如重获新生般剧烈地喘息着。

怀恩身形轻巧如燕,在屋檐间飞掠,突觉背后一阵杀气袭来,他在空中一个翻身,灵巧闪过,转身看向来人。

苏胤负手立在一旁。

怀恩冷道:“就凭你一个人?”

苏胤不屑冷哼,“只是废了你,我一人足矣,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苏胤能指示得动他去做的,绝对只能和小宝有关。果然,苏胤抛给他一个羊皮卷,“下月十九刚好是阳年阳月阳日,也是赤峰崖上大丽炎七年一次的花期,这株我们势在必得。”

怀恩接过羊皮卷,摊开一看,是一副精细的地图,标注了大丽炎过往百年开花的地点。大丽炎生长的地方地势险要,七年只成花一株,当天就败,要采到一株大丽炎,难上加难。怀恩将地图收进怀里,“我会将它带回来。”

苏胤讽道:“你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干脆不用回来了。”

怀恩不再理他,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中。

苏胤盯着他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阴寒的笑容。

怀恩的生活极为简单,吃饭睡觉练功,现在额外加了一条,就是偷偷地去看小宝。若是每日都去,肯定会被苏胤发现并且横加阻拦,但只是潜伏着偷偷看看,就不会打草惊蛇。

只是今晚他没能出去,因为他迎来了让他意外的两人左右影。

自上次一别,怀恩再没见过他们,他既已不在统教,俩人身为他的侍卫,在统教地位也会尴尬,因此也离了教。却不想见到他后,便跟以前一样,跪地行礼,齐声道:“少主。”

怀恩正在打坐,淡道:“我已不是统教之人,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了。”

两人对视一眼,改口道:“主子!”

怀恩起身下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沓银票,扔到左影怀里,“你们跟了我多年,以后不用再屈居人下,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左影从容地将银票揣到怀里,拱手道:“多谢主子赏赐,我兄弟二人愿一生追随主子,别无他想!”

怀恩看了他们半晌,突然问道:“你们见过宗政里瀚了吧?”

兄弟俩脸色稍变,无言以对。

以怀恩对这兄弟二人的了解,他们能力出众,却又不算顶好,若怀恩有朝一日成为教主,俩人变顺理成章地晋升为护法,可能是他们最高的作为了,如今他已离教,除了能赏二人些银钱,再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益处,这样的情况下俩人却“忠心耿耿”地回到他身边要誓死追随,不得不让他怀疑,怀恩道:“不需隐瞒,我没怪你们,说吧。”

左影知道瞒不过,干脆坦然道,“主子,上次一别后慎王爷找上我们,他要我们回来跟着你,朝廷有一些人马可以随主子调用。”

怀恩冷哼道:“你们一点不好奇他怎么突然这样对我?”

左影道:“主子,属下懂规矩,不该我们知道的我们不敢知道。”

“那你们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主子什么时候让我们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怀恩点点头,“也好,本来我最近便缺些人手,宗政里瀚的,不用白不用。”

“主子现在有什么吩咐?”

“你们有办法联系到宗政里瀚?”

“有,主子。”

“好,我修书一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送给他。”

“是。”

“右影,我要你监视整个苏府,尤其是小宝和苏胤两人的动向。左影,你带人马上赶赴赤峰崖。”怀恩知道此次去赤峰崖凶多吉少,苏胤没理由将这种讨好小宝的机会让给他,而他们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消失。碍于宗政皇室,苏胤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了他,但这次却是个很好的除掉他的机会,大丽炎七年一次的花期,前去抢夺的人数不胜数,浑水摸鱼偷袭他,就算追究起来,也难以证明是苏胤干的。此计最歹毒的地方,便是他明知是陷阱,也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他可以为小宝做任何事,哪怕明知是虎穴狼窝。他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跟统教及宗政皇室有任何瓜葛,但如今宗政里瀚把人手送上门来,不管是宗政云涟想讨好他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用白不用。他对大丽炎志在必得。

距离上次和小宝见面,已经过了半月,这段时间他只能半夜潜到苏府看看小宝,寥解相思,眼见小宝自从上次见了他后不停地消沉黯然下去,他实在不敢再贸然出现。明天他就上路了,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回来,走之前他想去见小宝一面,他真的需要些勇气,如果小宝,哪怕能给他一丁点希望,他就是剩最后一口气,爬也会爬回来。怀恩叹了口气,纵身跃出窗外,修长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苏胤说苏家有事要处理,于两天前回了江南。苏胤一直很忙,常常外出,但这次小宝心中格外心慌,因为他知道怀恩就在他不远处,没有苏胤的苏府,让他没有半点安全感。他时刻都感到紧张,因为不知道怀恩什么时候就出现了,到了最后他反而希望怀恩快点出现,否则心一直这么吊着,胡思乱想,不如来个痛快,因此当怀恩真的出现时,小宝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入夜后天气有点儿凉,小宝穿着亵衣盖着大厚被,坐在床上看书,怀恩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屋内。小宝身子一动,捏着书的手有些颤抖,他每次都想着要平静面对,可面对怀恩,他真的平静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恩走过来,坐在他床沿,摸摸他的脸,还是固执不变地说着那句话,“小宝,我想你。”

小宝一瞬间都有落泪的冲动,他抱着自我厌弃的心理在想着,这也许是真的呢。

怀恩自顾自地说着:“我明天去赤峰崖,给你采花去,夏末之前,七株大丽炎一定会集齐的,我不会让你再受一个冬天的罪。如果你好了,我们也和好吧,只要你忘了以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会对你好的……”

小宝低下头,心跳快得像打鼓一样,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已该怎么办。他没办法相信怀恩,因为他忘不了自已经历过的背叛和受过的罪。他恨怀恩那样轻易地糟蹋他的真心,那样弃他不顾,在他痛苦求救的时候,怀恩没有奇迹似地出现。怀恩可以不喜欢他,可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那么糟蹋他?也许怀恩真的对他有了感情,所以想回来就回来,然后堂而皇之地说想他。那么他想怀恩的时候呢?他求救的时候呢?这个人又在哪里?谁知道这次怀恩是不是又抱着什么目的出现,就算怀恩真的是真的,他凭什么要接受?

可是为什么,怀恩这样笨拙的表白,让他感到心酸不止,每一句都那么像真的,像到他都不忍心认为那是假的。

怀恩轻轻摇了摇他的下巴,“小宝,说句话。”

小宝看了他一眼,僵硬道:“左右是你欠我的,别指望我感激你。”

“我不用你感激我,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怀恩明亮而深邃的双眸在夜色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月华下那张白玉般风华绝代的面容加倍地动人,尤其是当他用诚挚的表情说出那番话时,小宝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

怀恩轻轻捧着小宝的脸颊,同时贴上他的唇。两片柔软的唇贴在一起时,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是初次的碰触般小心翼翼,怀恩含着小宝的下唇。